冰凉的雪花落在了阮鸢姒的鼻尖上,转瞬就成了雪水。通身一个激灵,阮鸢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好冷啊!
她已经有三年未见过下雪了。在她六岁之时便已随着爹娘一同驻守在关外,离开长安的时候她还太小因此不记得长安下雪的样子。后来到了关外,见到了塞外的长河落日圆与大漠孤烟直,却独独没有见过白茫茫一片的大雪。
而那时候的她听得最多的便是娘亲念叨起长安下雪时的情景。高耸的城楼落了雪后仿佛是一座座巍峨的雪山一般。梅花露雪,点点星红,每当这个时候公主府的梅花总是比宫里的花儿开得娇艳,而她娘亲与爹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邂逅的。
如今想来,那又是一副怎样的美景呢?
在关外的日子她很快的便适应了,随着他爹的侍卫学会了骑射,闲暇之时连《孙子兵法》之类的书也是熟读于心。渐渐的忘记了在长安的日子,也忘了她娘曾说过的长安雪景。
后来,也就是三年前,皇帝舅舅的一道圣旨让他们从千里之外的关外回来了。一回到长安,皇帝舅舅便提拔他爹爹的职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大将军,手握万千兵马。
那时候的她正好到了婚嫁之年,皇帝舅舅说什么也要替她择一位人中龙凤的良胥。原先与丞相长子有婚约的她在知道玉晋维痴呆之后,果断回绝了,却不想因为那一场突来的大雪改变了自己的初衷,甚至是不顾父母的反对。
“若是没有那场大雪的话,也许你也不会死于非命……”若是没有那场邂逅的话,也许林琇珏该嫁的人就不会是他玉晋祺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的大雪就将整个院子染上白色,也许外面的世界也是一样。
阮鸢姒那抹清丽的影子就像一只白色的蝴蝶,振着翅膀到处飞舞,她一点都不怕冷,仅仅是沉浸在这片欢愉之中。
“晋祺,快来!快!”阮鸢姒忘我的大叫着,那一刻,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是以为自己是林琇珏。
满脑子便是那一日在御花园中的相遇。
而在那一刻,玉晋祺也同样的产生的错觉,险些就应了她的话。
刹那的清醒还是让他镇定了心绪,“姒儿这是在叫我?”玉晋祺漫不经心的迈脚踏入了雪地中。
阮鸢姒陡然一惊,险些被刚才的自己吓到,方才她说了什么?
竟会这般暧昧的叫着他的名字,阮鸢姒立刻恢复了神色,假意不慌不忙。
而玉晋祺慢慢向她跟前走来,白雪落在他的额上很快便化了,一身锦袍沾染上了白色,就像浊世中的翩翩佳公子。
不管是眼前的玉晋祺,还是三年前的他,总是这么夺人眼球,慑人魂魄。阮鸢姒不曾忘了那一日,白雪落尽之际,一支惊诧了她眼眸的红梅就这么夺取了她的一颗芳心。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紧握着梅枝时甚至能看清他手上清白的脉络。那时候的她便在想,是不是长安的男子都这般的清朗俊秀?
见过了关外粗犷的汉子,于是再见他这般的清俊公子,那一刻,那颗不安悸动的心早已不归属自己了。
就像此时此刻,阮鸢姒看着玉晋祺那双带着桃花的眼睛时,她还是败了,败得很没有骨气。
“雪大了,回去吧。”玉晋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时日也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不经意间,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感飞快的从他眼眸中消失。
连一个让阮鸢姒诧异的机会都不予她,转身萧然离开。
织锦靴子的踩过了白雪,落下“咯吱、咯吱”声,深浅不一的脚印从屋门一直延续到了院子外。
看着玉晋祺远去的背影,阮鸢姒蓦地怆然若失,是不是以后再与他说话时只能反复强调自己的身份呢?
不,不是的!她还有话要问他!
“站住!玉晋祺你给我站住!”阮鸢姒立刻追了上去。
积雪并不厚,可是落脚的时候阮鸢姒一个踉跄重重的栽了下去,整个人都埋在了雪地里,冰凉透骨的感觉立刻袭满了全身,原本薄弱的衣裳也立刻湿透了。
而玉晋祺却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叫声,抑或他听到了,但没有回头的意思。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阮鸢姒愤然哭泣,一拳重重的打在了雪地上,她还没有问他之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林琇珏的死与他们没有关系?”难道、难道她之前看到的都是错觉吗?
“站住!玉晋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为什么你要负我,为什么!”阮鸢姒的哭泣声逐渐埋没在雪中。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间破落的院落又有谁还会这么的伤心欲绝,更不会有人冒着寒雪来探望她。
锦瑟满心欢喜的从厨房回来,这一次的收获颇为丰盛,半路上遇到了大少爷从他哪里得来了一份莲子酥,这可是主子最喜欢吃的东西呢。
唯一可惜的是出门走的急没有拿伞,外头的风雪大的很,一盘子的莲子酥趁着热只能藏在怀里。
还未走到院子门口便看着二少爷步履缓慢的离开了别院,一时间并不能将他瞧个清楚,只是忽而觉得那抹身影异常的落寞。
锦瑟不觉惋惜,而今二少奶奶不再人世了,玉晋祺自然觉着落寞孤寂,好好的一对叫人艳羡的佳偶如今却成了这般……
“现而今也不能怪罪主子的心狠了,谁让二少奶奶发现了你们的身份呢,有次一劫只能作于天命呀。”锦瑟喃喃,复而加快了步子往回赶去。
却不料,前脚刚迈进院子,后面便发现阮鸢姒浑身湿漉漉的昏倒在雪地上。
一时间锦瑟慌了神,怀中的莲子酥也掉了一地,而阮鸢姒已然失去了意识。
“主子!主子!快醒醒呀,您这么倒在这里呢!”锦瑟连忙将她扶起,料是这一脚的泥泞让她失了重心。
脚下一滑连带着阮鸢姒又重重的栽在了雪地上,锦瑟心中陡然一凉,这一折腾估摸着阮鸢姒就是醒了也该沦了一身的病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