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不长,院落中的杂草还未除尽就看着这天变得晦涩黯淡,不多时连连阴风迎面刮来。锦瑟丢下手里的镰刀,顺手抹了抹汗,抬起头来看着天,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有一场大雪而来。
此时正处在午睡中的阮鸢姒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的她依旧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中。满眼的鲜血,在阎王殿的一幕幕,然后又看到自己那被黄土掩埋的身子又一点点的暴露出来,森森白骨,还有腐烂到一半的肉……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让她无从适应。
阮鸢姒定了定神,渐渐清醒过来。双手撑着床铺支起半个身子。冷风呼呼的刮着窗户纸,簌簌声不绝于耳。
身子陡然一个哆嗦,阮鸢姒忍不住抱紧了被子,只可惜来这别院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上,除了这条薄被子之外,就剩锦瑟抱过来的匣子了。
而今将凌乱的屋子打扫干净之后才发觉空旷的很,之前有许多家具摆设也因为年限已到还不得不被锦瑟搬了出去。
放眼将屋子瞧了一遍却也没有看到锦瑟的身影,睨了一眼窗外,天色黯淡极了也猜不出现在是几时。
“锦瑟。”阮鸢姒叫唤了一声,当下得到了锦瑟的回应。
“主子怎么了?”锦瑟匆匆推门进了屋,还以为阮鸢姒发生什么大事。进屋之际立刻将门掩上,外头的风大的很,将她割下堆放好的野草都给吹乱了。
“没事,现在什么时辰?怎么外头黑呼呼的呢。”阮鸢姒掀开被子下了床,立刻往身上套了一件衣裳。
想起之前被李湘娘烧干净的衣裳,阮鸢姒便觉着可惜,那些衣裳在以前她确实瞧不进眼里,可如今多一件也是好的。
“现在是申时。外头起了风,看样子该是要下雪了。”锦瑟应道,将手里的镰刀放在了角落里,转而走到桌边替阮鸢姒倒了一杯茶。
“是吗?”阮鸢姒喃喃道,往窗边靠近了些,这风果真挺大的,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纸还能看到满院子被刮飞的野草。
“主子饿么?要不锦瑟去厨房给您拿点吃的过来?”锦瑟深知阮鸢姒每逢午睡醒来之后一定会肚子饿。
阮鸢姒摸了摸肚皮确实瘪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着,示意让她早去早回。
锦瑟得了令拔腿就走,可被阮鸢姒给拦着了。
“怎么了?”锦瑟不解,她这会儿正饿着,怎么还拦着她?
“外面冷,多穿些才好,免得你也生了病谁还会照顾我呢。”言罢,阮鸢姒将身上的衣裳又脱了下来,披在了锦瑟的身上。
锦瑟连连推让,“您身子还未好,怎么能这样呢!”
“得了吧,我要是福薄命浅早就归西了,哪里还会在这破地儿受苦呢!”阮鸢姒呵呵一笑,将锦瑟推出门外,“早去早回,可别饿死我了。”
锦瑟感激的点了点头,穿过院子便向东苑跑去。
此时窗外的风刮的更大,屋顶上的瓦片噼里啪啦的作响,阮鸢姒心里也是一个抖颤,万一屋顶被掀了可就完蛋了。
身上没了衣裳,阮鸢姒又立刻钻回了被窝里头,不过依旧没觉得多温暖。此情此景倒也谈不上多可怜,起码头顶上有一瓦蔽日,不漏滴雨。
没过多久这门就被敲响了。
“谁?”只听到敲门声却不知道来人是谁,阮鸢姒也不愿意下床,多询问了几声之后依旧听不到应答。
莫非又是大夫人跟二姨娘拖儿带女的来找她麻烦了?
阮鸢姒虽这么想,可眼下这天气恶劣至极,她们就是再有闲情逸致也断然不会挑中这个时辰来的。
随着敲门声越发的响亮,阮鸢姒只要硬着头皮翻身下床。
开门的一刹那,寒风忽的就刮了进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瞥着一抹影子闪进了屋。
“谁呀这是!”沙子迷了眼,阮鸢姒一时没能看清来人是谁。
依稀间只瞧见了那人蹬着一双褚红色织锦靴子,阮鸢姒立刻断言,此人必当男子。
猛的睁开眼,瞧见的是玉晋祺那张放大的脸颊,阮鸢姒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玉晋祺身手敏捷,一豁腰便将她结结实实的搂在了怀里。
“放开!”阮鸢姒大叫道,身子骨情不自禁的就对他产生了反感,经由这些事后她哪里还会再对他有好感呢。
“姒儿……”玉晋祺咬紧了下唇,怔怔的看了她半响才不情不愿的松开她。
“滚!”阮鸢姒指着门,毫不犹豫的呵斥他离开这里。
玉晋祺身子一震,万万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白玉一般的面容登时变得纠结,英挺的剑眉拧紧,忍耐了许久之后,也仅仅只说了只一句话,“你果真是恨我了……”
恨?
阮鸢姒不禁扬起了眉头,说到“恨”这个字,恐怕都不足以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疼。若是恨,那她就该把他拆骨扒皮了!
玉晋祺见她不说话便向前走了一步,结果阮鸢姒立刻让他站住。
“二少爷,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若是被二姐姐晓得了,又该想出别的花招来整治我了。”阮鸢姒不屑道,漂亮的凤眸不自觉的上挑,这般作态多少能显示出点骨气。
“姒儿!”玉晋祺无奈道,态度有些强硬,语气上缺乏温柔。
“怎么?”阮鸢姒反问道。
“别再怄气了,去向我爹应个错也好,我爹会让你搬回去的。”玉晋祺握紧了拳头,心中似有万般的无可奈何,可又不能说出口。
而阮鸢姒自见到他便通身的不悦,又哪里能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呢,再者她哪里有错了!
“二少爷请回吧,我在这里过得挺好,清静!”她声音陡然洪亮,故意将“清静”二字加强了调子。
玉晋祺重重的叹了口气,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要闹成这般。琇珏的死跟咱们俩都没关系!”
“什么?”若这话玉晋祺放在心中倒也好了,可惜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迎来的便是阮鸢姒狠绝的一巴掌。
清脆声戛然而止,玉晋祺怔住了,阮鸢姒也一样。
掌心疼的发烫,而玉晋祺的面颊上立刻现出五个手指印。阮鸢姒瞧着他漆黑的眸立刻黯淡下来,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前世与他相敬如宾三载,不曾打骂,爱入骨髓。而今因为一句话却动了手……
“算了,我晓得你在气头上,琇珏的死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玉晋祺揉了揉发痛的脸颊,也不再多看一眼阮鸢姒。
今日来是劝她妥协去向老爷求个好的,而今挨了这一巴掌,只觉着讨了个没趣。
将这屋子打量了一遍,心中也了然几分。
阮鸢姒立在原地盯着自己发红的手掌,等回神的时候玉晋祺也在看着她,只是他的眼神古怪的很。
“没什么事就请二少爷早些离开!”嘴上图着痛快,但吐字时的颤抖连她自己也意识到了。
“姒儿。”
“干嘛!”
“你这一摔仿佛将你摔成了旁人,你以前决然不会如此……”玉晋祺柔柔道,渐渐向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