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总不能闹出人命来。茶木欣欣虽然从小顽劣,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越来越知道把握分寸了。她看着满脸无奈的马由缰,咯咯一笑,跳将起来,直逼马由缰面前。抬眼,含笑,盯着马由缰片刻,然后伸出尖尖的手指,戳中马由缰的胸口,用力把他推开。
“笨蛋,看把你吓的!有你在呢,我就算看不上孟由平,也不能真把他杀了啊!”
说着茶木欣欣一抬手,五指张开,手掌心露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来,一侧身子,用救世主一般的口气说道:“这个你拿去,用水研开,再给那个家伙灌下去。一会儿就好了!”
“唉……你啊!”马由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盯着茶木欣欣的那一刻,忽然体会到了茶木老兄为人父的不易。三师弟的病情不等人,还是抓紧时间去给他灌药才是。
拿着黑色药丸奔回孟由平房间。门前看热闹的已经翻了一倍,打眼一看足有三十多人。马由缰暗说,还好是个小客栈,要是规模大点儿的,别说是过敏了,就是羞也能把三师弟羞死!
“唉,可怜的三师弟啊!”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分开人群。
人群最里面的是客栈掌柜。掌柜的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一看来人是病人的同行之人,便急忙迎上来,说道:“哎呦,客爷,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说!这位客官八成是有什么奇怪的病根吧,我们客栈经营了十多年了,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我这可是小本买卖,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您这……”
掌柜的语气虽然恳切,但言辞却处处警惕。
马由缰听得出,小客栈的掌柜也被吓得不轻,这是怕被自己讹上,当时就打断了掌柜的话,“行了,少废话!怕出事就赶紧找些温水来,我已经找到药了。”
掌柜的看到那颗黑色的药丸,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解药。心说感谢祖宗,自家的产业又躲过一劫!当即抓过一旁的伙计,吩咐道:“快快快,去弄些温水来!”
小伙计钻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连滚带爬地滚下楼去,叮叮咣咣,一路响声不断。
外面的围观人群越来越闹,孟由平猛地一躲,竟然一下把椅子弄翻了,人也跟着倒在地上。马由缰心里一紧,赶忙扶起三师弟,重新放好了椅子。然后一把抓住掌柜的,吼道:“让他们都给老子滚!”说完,一下把掌柜的扔向人群。
“哗”
人群一阵轰乱,前面的要往后躲,后面的反应慢,又连续栽倒几个。“哎呦”“哎呦”的叫声此起彼伏。
掌柜的也害了怕,里面的这位爷出事也就罢了,外面看热闹的要是再出点儿事,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就全废了?一骨碌身站起来,作揖鞠躬,净说拜年嗑,好一会儿才把围观的客人劝走。用袖子擦着满头的汗水,掌柜的往房间里看着。
只见自家的一个伙计正在一旁伺候着,温水已经提上来。取来药的那位客官把黑色药丸放进茶碗里,倒进温水,再把药丸研开。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里面的小伙计一皱眉,微微侧了侧头,没敢捂鼻子。掌柜的身在外面,倒是没有那么多忌讳,往旁边一闪身,到里面的人看不到的地方,紧紧地捂住了口鼻。
“好重的气味!”
马由缰把黑色药丸研开之后,看着茶碗当中黑乎乎的药液,有些迟疑。这碗里的东西,真的是解药吗?茶木欣欣那丫头不会来个连环计吧?
马由缰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
可是一旁的孟由平一闻到那难闻的气味,顿时眼睛冒光。那两条细缝,仿佛瞬间就张开了几分。见大师兄端着药碗不给自己喝,着急得“啊啊啊”乱叫。
马由缰一看三师弟的反应,心里的怀疑就去了大半。他看到,三师弟靠近药碗这一侧的脸,似乎已经有点儿消肿了!心说,这是什么神药,气味儿熏一熏就有效果?
想着,把要举到孟由平面前,提高了声音问道:“老三,这个药,你以前喝过吗?”
孟由平仿佛是看见了大烟的瘾君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着他那颗肿胀的红色脑袋。
既然喝过,那就放心了。马由缰彻底打消疑虑,掰开三师弟那两片香肠嘴,就把黑色药液灌进了他的喉咙。孟由平肿的厉害,中间还呛到三次。呛得他从两条细缝眼睛里,流出两道泪水来。
好不容易,一碗药全都灌了进去。马由缰放下茶碗,长舒一口气,却满是难闻的药味儿,让人隐隐作呕。
一眨眼过去了十几分钟,孟由平终于恢复了几分人样。眼角开了,嘴唇小了,两边的脸也越来越对称了。身上的衣服之前被鼓得紧巴巴的,现在也松了许多。看来是没什么事了。马由缰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又过了几分钟,孟由平已经好了九成。孟由平的连虽然还通红,但是那肯定还有窘迫的成分。
马由缰清了清嗓子,问道:“老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过敏这毛病?”
“唉,别提了……”孟由平衣服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莹莹的小瓶子来,晃了晃,然后还带着几分惧意地走到床边,把瓶子里的液体喷了出来。
“哧”“哧”“哧”
三声之后,绿莹莹的雾气弥漫在床铺之上。
“哼,我就知道!”孟由平愤愤地煽动鼻翼,恨恨地说道:“大师兄,你看!”
马由缰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师弟这样,当时就惊呆了。他往床上看时,只见在绿莹莹雾气的映照下,床铺上从头到脚,布满了一根根的银色的东西,马由缰认得出来,那都是毛发。
“狗毛!”孟由平说道。
“你狗毛过敏?!”说实话,马由缰不信。“怎么可能呢,你以前没少和我风餐露宿,那时怎么没见你发过病呢?”
孟由平一脸苦相,“大师兄,不一样的!比起这种布满狗毛的床铺,我宁愿睡在野地里!”
“可怜的人哪!”马由缰在不解的同时,只能表示同情了。
马由缰忽然想到,“那也不对啊,你既然有这种怪病,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在玉衡山上这么多年,师兄弟们似乎都不知道。”
这位三师弟,瞒人的功夫倒是高。
孟由平低头说道:“大师兄啊,你都说是怪病了,我怎么好跟谁都说呢?再者,我在玉衡山的这几年,根本就没发过病。只有那会师父派我下山,我才犯了一回。后来每次外出,我都十分小心,直到……直到这一次,遇到她……茶木欣欣!”
孟由平又不傻,刚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检查过床铺了。可是睡觉时却布满了可恶的狗毛。用手指头想也能想到,在他床铺上放狗毛的,就是茶木欣欣!
马由缰脸上难掩愧疚,先别说自己事先知道茶木欣欣要收拾三师弟,就说当初要不是自己生要把茶木欣欣留在身边,如今也不会有这一档子事。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刚刚把茶木欣欣从黄幡道手中救出来,还定下了十日之约,不好好看着茶木欣欣,岂不要重新落入魔爪?
马由缰想了想,心里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虽然现在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为了三人小团队的安定团结,他硬着头皮也得说——
“那个,老三啊,今天的事的确是欣欣不对。欣欣她毕竟比你我小几岁,该哄的时候就得哄着。今天这一番,你受了大苦,大师兄今天就跟你承诺,以后一定让欣欣——不行就让他爹,好好补偿你一下!”
“大师兄,你这是在哄我吧?”孟由平怒气难消,他的伤疤还没好,大师兄也不替他说句话。
“那怎么能呢?不瞒你说,欣欣是在你床上放了狗毛,但同时她也准备好了解药。他也知道错了。不管她有多大的不是,还有五天就到黄幡道了,算大师兄求你,至少在完成黄幡道这桩事情之前,你就先忍让一下,好不好?”
孟由平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这可是看在你的份上,看在师父交代的任务的份上!”
“行。欠你的情分,和你受的苦,大师兄都记着呢!”马由缰暗松一口气,这桩事虽然留下了一个隐患,不过至少眼前平安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妈的,在山上时想要下山来,觉得山下自在。可是现在,马由缰恨不得没有接师父的这次任务,陪着小师妹在山上玩耍,那会有这么多让人头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