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贼铁蹄、南蛮利刃,我大玄边患久矣。诸位居万安之地,富贵之乡,却不知万里之外,龙尾山阳累累白骨,秦川河阴幢幢冤魂,边民之境况,惨不忍睹,观者伤心,闻着落泪。”
陈乐语声起伏不定,表情或激愤,或痛恨,或悲伤,说到边民之惨时肥肉乱抖,两颗豆大的眼泪应声而下。
“此两国亡大玄之心不死,而今南离屠灭姜国,陈兵百万抗我大玄正义之师;墨云胡贼啸聚三十万兵临西凉城下,虎视中原。妄图使我大玄腹背受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玄虽兵锋强盛自然不惧,但两线作战,朝廷亦有巧妇无米之时,我等身为大玄子民,理当为国分忧,为民而战!”
场内各位富贾贵人听的明白,心中暗暗嘀咕,难道战局糜烂至此了么?中州新募之军尚未远征,也没听说南北两线有何急抱,这个小胖子瞎起什么劲?
“当然,我们这些人修为不足,无法举刀跨马上阵杀敌。但是,所谓爱国不分职业,报国不分方式,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大玄就是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所以,我们要尽自己所能,用自己的方式支持朝廷,支持子弟兵,支持大将军,支持……那个,支持一切该支持的!”
这段词明显不符合陈小胖的语言习惯,说的有点生涩,不过意思表达的还算清楚。
下面这帮是什么人,个顶个都是人精,陈乐话说了半,便知其中有猫腻,相互看了看,低头小声议论起来。
“听这意思,像是要募款征捐啊。”
“八成是,不过征捐是官府的事,这小胖子来凑什么热闹?”
“那请柬可是玄灵阁的手笔,莫非是玄灵阁要用钱?”
“你糊涂了吧,玄灵阁超然世外,能用什么钱?就算用,也不会用这么露骨的法子。”
……
葛瓒等三人站在暗处,看着陈乐的表演。葛瓒暗暗赞叹,好演员啊,甭管这番能不能奏效,入戏了!
申顾云看了葛瓒一眼,淡淡道:“葛兄弟,大将军不许你拉大旗作虎皮,玄灵阁超脱世外,更不能沾染这等事。”
葛瓒笑嘻嘻的道:“申长老,我可没打玄灵阁的旗号,只是请你来走一圈,看看戏而已。”
申顾云哪能不知葛瓒的小心思,道:“陆长老帮你写信,也是我个人所求,只能做到这些,圣规所限,不敢在逾越半分。”顿了顿又道:“打造的那些武器还要作符,葛兄弟不可顾此失彼。”
威胁啊,赤裸裸的威胁!追风弩上不加持符咒,特种小队作战能力将下降一半,装备不给力,凭什么跟中州军的虎狼之师对抗?申顾云看着老实,心眼还真不少。
葛瓒猛揉太阳穴,道:“好好,就依你,不过你可不能走,三楼喝杯酒,算我答谢您老的帮助。”
安排妥当申顾云,葛瓒把青阳羽拉到身边,道:“你可知本都尉为何带你来?”
青阳羽含笑道:“都尉大人是筹措军饷吧?”
葛瓒愁眉苦脸的道:“都是为了咱们特种小队,大将军不拨款,这次弄不来钱,咱们就只能拿烧火棍跟猛虎、战狼营的人干了。”
青阳羽笑道:“这有何难,都尉大人要多少尽管开口,属下明日便叫人送来。”
葛瓒高挑大指:“仗义!我说青阳兄弟,特种部队是个烧钱的玩意,羊毛不能单逮一个薅,必须得让这帮地主老财出血。你只需在关键时刻露一小脸就行。”
……
此刻陈乐已经开始张嘴要钱了。
“列位,为了协助我大玄军队,为了驱逐鞑虏,扬我国威。本人组织了一只抗胡杀蛮志愿军,现在已经开始训练,不日出征。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需巨大,故此请列位来共商大计,希望列位有钱捐钱,有物捐物,以实际行动支持我们的子弟兵。”
“我陈乐先做表率,已经把这座至味楼变卖,所得款子共计黄金七百两,全部捐献!”陈乐说着,胖手一挥,一名小厮上来,提溜着一只箱子,打开来,满满的全是大金锭。
这时,一个干瘦、鼠须、佝偻腰的账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持账簿。与此同时,两名大汉出现在陈乐两侧,却是章余戈、冯中二两人。
“陈乐陈东家,捐款黄金七百两!”
这俩嗓门洪亮,震的众人耳膜生疼,连外面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此时大戏已经稍息,很多人便聚拢到楼外,相互打听,自有耳尖嘴快的人告知。
一听捐款打胡贼杀南离,众人被《边疆悲情录》撩拨的敌忾之意、同情之心立刻泛滥,纷纷大叫,这个说:算我一个,我捐三两银子;那个叫:这月工钱都捐了,二两!
眼见群情汹涌,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帮雄壮的大汉来,牢牢把门堵住,带头的正是高锐和熊大熊二兄弟,高叫:“乡亲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做好你们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国家的最大支持……”
申顾云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不禁暗暗称奇,葛瓒此人端的好手段,竟把百姓撩拨至此,如此舆情之下,富户们的荷包多半捂不住。
果然,那些富商贵人们相互看了看,心中暗骂,这他妈是谁想的馊主意,让一帮穷鬼在外面瞎闹,哼哼,这样就想让老爷们掏钱,做梦!
见下面没人应声,陈乐打出第二张牌,超某处一招手。
不多时,一人慢慢走来,正是魏二,手里捧着一只箱子,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是喜是忧。
陈乐走上去,低声道:“表情,注意表情,别跟死爹似的,兴奋懂不懂?捐钱打胡贼杀蛮子,多兴奋的事啊!”
魏二心里暗骂,兴奋你妈个头,老子捐墨云帝国给拨的款子,让你们拿钱打墨云帝国,还得让老子兴奋,老子怎么就这么贱。
骂归骂,该表演还得表演,谁让脖子给人卡住了呢?
不愧是细作中的精英,一转眼工夫,魏二已是红光满面,步履矫健,上的台来,把箱子交给小厮,高声道:“鄙人魏忠贤,土生土长的中州人,今日为驱逐……胡蛮出一份力。”
话没说完,冯中二和章余戈大喊:“魏忠贤魏老板,捐黄金一千两……”
台下,居中一张桌子,号称中州第一商号的鸿运商号东家袁达看着台上的陈乐,嘿嘿冷笑,对身边好友毕初学道:“用这等小把戏敛财,也忒下作了些。不知背后是哪家主使。”
毕初学道:“无非是跟将军府来往密切的那两三家,借着发点国难财而已,骗骗外面的小百姓还成,打咱们的主意,哼哼……”
袁达比较谨慎,小声道:“青阳家会不会参与其中?”
毕初学摇摇头道:“不会,青阳世家何等身份,怎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话说回来,若真是青阳家主所为,只需打个招呼,中州城谁敢不巴巴送钱上门,何止费这么多周折。”
只听旁桌有人道:“袁东家,会不会是中州红心社做的?他们有中州府支持,向来喜欢搞募捐,前年寻县水灾、屏东蝗灾都是他们主持募捐赈灾的……”
没等袁达开口,又一人略带嘲讽的道:“王三爷,您老糊涂了吧?红心社的白九自去年被人抖出拿赈灾款子包了三个花魁,谁还信他们?就连外面那些容易煽动的穷鬼也不捐钱给他们了,这次大玄用兵,他们还想搞募捐,被大将军生生摁住,就怕激起民愤。”
王三爷点点头,自嘲的道:“说的也是,红心社声名狼藉,早已失去信任,而且他们只对那些小民下手,对咱们却是客气的紧。”
毕初学嘿嘿一笑:“何止客气,那些买卖王三爷也跟着没少挣吧?”
王三爷打着哈哈:“一般,一般……”
类似的讨论在两百都富商贵人中不停的进行,都在猜测主使者是谁。
葛瓒见台下讨论的热闹,外面人群也闹,一边是闹着捐款,一边是说死不认这壶酒钱,还有几位起身借尿遁等各种遁想颠。心道,这帮货还真是玄铁公鸡,都这份上了,还不肯出血。那就别怪小爷下狠手。
特种小队的成员除了那五名灵修士不方便参与之外,其余的都被俞毅带来。葛瓒冲俞毅使了个眼色,然后闪身登上台子。
陈乐见葛瓒现身,长出一口气,低声道:“葛大少,那帮货光看不掏钱,不是个事啊,我可把本都砸进去了,咱别弄巧成拙啊。”
葛瓒示意他一边候着,大步上前,对着台下道:“各位乡绅,本人葛瓒,恭为抗胡杀蛮志愿军统领,废话不多说,今儿就是给各位要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