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着蓝紫色的蒙蒙氤氲,晨曦的光微微晕开,耀眼的灿金色细细描摹出阴云的轮廓。
此时城里还很寂静,风拂过的声音清晰可辨,撩起淡淡清新的凉意。医馆门前一辆马车伴着清脆的马蹄声行驶而去,车身渐渐湮没在朦胧的氤氲中。
“哥,她走了。”景元低声开口,目光垂落下来,叹出浓浓的失落。
“嗯。”景清只是淡淡应道,眼睛凝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半响才道:“好了,进去吧。”说完就自先踏进门。
“哥!你为啥不让我跟去?”景元冲着他哥的背影大声问道,目露埋怨。
“我说了,是她自己决定的。”步子一顿,景清没转过身。
“可她一个人……”
“够了!”喝住景元还想说的话,景清侧过头,阴暗的光线中,他神色莫名。
“景元,你要知道,她跟我们迟早是要分开的。”清淡的声音仿佛沾染上晨风的凉薄,迤逦出缕缕清寒。
景元看着他踏风离去的清俊身影,想起他那握紧的拳头,嘴角扯起有些没心没肺的笑……
一年多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认同了一个人,便有了割舍不下的牵挂。
哥,你还不是跟我一样……
赶了两天的路,安澜终于在第三天早上赶到了目的地。
“安大夫啊,余某只能送你到这啦!”
“这一路上真的谢谢余大叔你了。”安澜腰酸背痛的跳下马车,对着面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点头笑着。
“还谈什么谢,当初家里老婆子的病没少麻烦你,不过安大夫,这天掌峡山环路绕,还有野兽出没,你一个人要小心点啊!”男子好意提醒着,调转好车头。
“嗯,我知道,我不会跑太远的,余大叔,你回去吧,路上也小心点。”安澜挥手跟男子告别,见马车行走,才哼哼唧唧的扭扭腰肢,忍不住哀怨这磨人的古代交通工具。
转过身,晨风夹着明快的绿色、潮湿的凉意拂面而来……
安澜深深地呼吸,顿时消去满身心疲惫,陶醉的望着面前烟雾缭绕的青山绿原,如泼墨挥毫般,落笔随意,深一道墨绿,浅一抹青翠,裹着缕缕曙光,如诗如画。她轻盈地行走在绿草上,心也像沾染了空气中灵动的清爽气息,忍不住高呼一声,尽兴奔跑起来。
从书上了解,天掌峡是横亘在华商与楚罗两国间的一道天险,长年因流水侵蚀而逐渐形成的一道“U”型峡谷。天掌峡东侧是楚罗的境地,山脉连绵起伏,像盘踞长眠于此地的巨龙,曲折环绕。
沿着一条小溪行进山中,这里不愧是孕育灵芝草药的天堂,才一上午安澜就收罗的满满当当,但也累极,身上汗如雨下,黏的难受。
拘几把溪水拍打灼热的脸,瞧见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青莲色的罗裙又湿又脏,安澜有些无奈,索性脱掉鞋子跨入浅浅的溪水中。
水刚漫过膝盖,清凉的感觉让她舒适的低吟,突然脚踩的鹅卵石打滑错位,安澜身形不稳,一个趔趄跌坐到水中,溅起的水花兜头落下,来了个透心凉。
“噗!哈哈……”不远处突兀的响起男子爽朗的笑声。
“谁?!出来!”安澜警惕的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顾不得自己还以狼狈的姿态扑腾在水中。
只见一道白影磨磨蹭蹭的从墨绿的草堆中探出身来,从身形和衣着打扮上看,那是一位白衣少年。隔得有些远,再加上那少年滑稽的举着根树杈挡在自己脸前,安澜看不清他的长相。
“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龟速的挪到溪边,少年依旧举着树杈挡脸,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窘意。
“你的脸见不得人吗?”安澜凶巴巴的开口,见来者没有敌意,才松了口气缓缓从水中站起。这下好了,全身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谁说见不得人!?本公子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俊……呃……”少年一把甩开树杈,气呼呼的为自己辩护,但看见安澜现在的样子,先是眼睛一瞪,然后又迅速背过身去,还喃喃着“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被他的反应弄得啼笑皆非,安澜扯扯身上的湿衣服,也有些苦恼,瞅见那少年背的包袱方喊道:
“喂,你包里还有干净的衣服吗?”
“有……有啊。”
“能借我穿吗?我衣服湿透了。”
“哦哦,你等等……”说着少年解下包袱掏出了一件折叠好的白衣,也不转身,慢慢后退着递给安澜。
“谢啦!”这小子还挺逗的,安澜心情良好的接过衣服,换衣服前还调侃了他一句:“喂,不许偷看!”,之后听见他嘀咕了一句“本公子才不是那种人……”,勾起唇角,安澜动作轻快的开始换衣。
“喂,你叫什么?行啦行啦,我衣服换好了,你可以转过身了。”安澜走到少年跟前,好笑的看着他依旧一动不动的身影。
听安澜这么说,少年才晃悠悠地转过身来。
白皙的皮肤,只是脸颊似乎因为燥热的空气腾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他浓密纤长的睫毛遮去眼睛的一半,扑闪扑闪间,更衬得眸若星子,还有那浅浅的酒窝,这人真的是面相极好,一眼就容易让人对他生出好感。
像是感触到安澜那狼一样的目光,少年缩缩脖子:“我、我叫十暮……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刚啥都没看见……我、我不用对你负责的!”说完还挺了挺腰杆。
抚了抚额头,安澜目光转变,倒有些嫌弃的瞅着他,这人长得这么俊俏,脑子却有毛病?
“谁要你负责?!自恋的小子!”趁他愣傻间,安澜弹了狠狠弹了弹他光洁的额头,便去收拾自己的湿衣服和背包。
摸摸被弹疼的额头,少年撇撇嘴,暗叹这女人还真是凶,母老虎一个。
但看着这女子视他如无物,一副收拾东西要走的摸样,十暮不禁有些急了。
连忙扯住她的袖摆,后又觉得不妥松了手,看着安澜递过来的询问眼神,才抓抓脑门道:“我迷路了……你知道天狼关怎么走吗?”
“天狼关?不知道。”安澜老实说道,这个名字她倒也从书上看到过,但印象不深。至于怎么走,问她也白问。
见少年的璀璨的眼眸暗淡下来,安澜指了指她来的方向,“你沿着这条小溪走倒是可以到楚罗的奕甫官道,那里有马车经过,临近汴州。”汴州,是洛云城所在的大省。
“汴州?!我竟跑偏了这么远?!”少年傻了。
安澜看他那样,无良的笑出声来,笑够了方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假咳了两声才拍拍一脸郁卒的十暮的肩膀安慰道:
“慢慢走吧,你总能找到回去的路的;还有、谢谢你的衣服,我要先走了。”
天掌山脉小道纵横,岔口也多。少年,愿主保佑你,幸灾乐祸的为他“祈祷”一句,安澜背上包继续前行。
“啊……到底路在何方……”半响,一声怨愤的长啸,百鸟惊飞。
走在前方的安澜一个踉跄,将挎在肩上的包袱紧了紧,甚是无语地回头一望,暗叹这人还真是……
有那个气力喊,还不如攒着多走几步路……
安澜却不知,憋久了的人是需要一次发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