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黄昏带着些许微凉蔓延了整个安河县,也沾染了北金河的河水。
北金河边,云随风一身黑衣傲然而立,手里是漏出刀刃,伺机而动的黑衣铁扇。智然一身白色僧袍,眉目间带着些许忧愁,缓步走来。手里依旧是那串紫檀佛珠,一切仿若从前。
“你来了。”云随风开口道。
“是,我来了。”智然停住脚步,略带惆怅的回应。
“杀人偿命,你所谓使命之事,我不在意。但是你欠白叔的,我却是必须要取回的。”云随风背对着智然,冷冷的说道。颤抖的红唇昭示着她心中的痛苦和不忍。曾几何时,她对少年怦然心动,几度梦回,是双燕相伴比翼江湖,而今,她却要向那魂牵梦绕的人说出如此的话语。
世事弄人。
智然将紫檀佛珠收进怀里,从袖子中取出一把匕首。匕首比小臂略短,带着一点的弯曲的弧度,像是最新诞生的新月般细长。
“动手吧。”智然平静的说道。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杀死白冬并不是他计划中的事情,与随风反目更是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天色慢慢变暗,江面上也笼罩了一层水汽。空气停止流动,一丝风也没有。
云随风动了,不过是一个眨眼间,她就来到了智然的面前,手里的黑衣铁扇闪着森冷的光逼近智然的脖颈。智然身体后倾,脚一点地,整个人便如风筝般后退,躲开那致命的攻击。
云随风一击不成,迅速换招,黑衣铁扇脱手而出,旋转着飞向智然的颈项,在如此逼迫下,智然加大了后倾的角度,再次躲过了铁扇。
铁扇打着旋,又飞回到云随风的手中。
智然止住退势,站起身来,云随风随之跟进,并拢的铁扇砍向智然的肩膀,智然侧身躲开,同时用手臂抵挡,扫开了云随风拿着铁扇的右手。
于此同时,智然右手的匕首攻向云随风的心脏,诡异的角度,几乎避无可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智然的匕首即将碰到云随风的衣衫时,云随风左手掏出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匕首挡开了智然的攻击。
两个人借力分开来,对立而视。
两个人的目光都很复杂。
那一刻仿佛时光定格般,印刻在两人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然变的昏暗无比。初夏,还未曾有那聒噪的蛐蛐,一切如此静谧,静谧的有些让人不舒服。
“算了,你跟我来。”云随风最先出声,打破了沉默。她还是没办法下手,即便这个人杀了她最亲爱的长辈白叔。
智然心中松了口气,在刚刚的打斗中,看似凶险,却处处留有生机,让他如何下得去手,杀害这个让他心动不已的姑娘。
北金河上,一艘大船静静的停在那里,船上挂着白灯笼,将大船照的通明。
云随风飞身而上,走进船舱,智然点水而上,跟随在后。
船舱里早已经备好了一桌酒席,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冒着热气,桌上最为亮眼的是一把宝石镶嵌的掐丝酒壶,造型古朴,花纹精美,一面镶嵌了一颗拇指大的蓝宝石,一面镶嵌了拇指大的红宝石,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妖异。
“你既然不是真和尚,喝点酒也无妨吧!”云随风一撩衣摆,很是随意的席地而坐。那优雅从容的态度,仿若从前。她是喜欢智然的云随风,他是不曾回应的出尘高僧。
智然便如被蛊惑一般,坐在了云随风的对面,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云随风刚刚倒的美酒。
酒是血红色的,智然虽然诧异,但是并未多言。便是毒酒又有何妨,他欠她的,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就还她便是。反正,他已然不容于世。
云随风笑笑,又为智然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是西域葡萄美酒,使用葡萄酿造的,酒液呈血红色,剔透晶莹,很是好看。可惜,此处没有夜光杯,不然,滋味更美。”
智然虽然因为所谓使命杀了人,但是他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和尚,滴酒不曾沾染过。葡萄美酒虽然不及女儿红状元红般容易醉人,但却也后劲十足。
不过三五杯下肚,智然便醉了。
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个云随风在智然面前,红唇轻启,他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看着那嫣红的唇色,心跳砰然加快,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
“智然,此番生死由天,但愿日后不再相见。”云随风看着智然醉倒在地之后,决然离去。
空荡荡的大船里,只有一个醉倒的穿着白色僧袍的男子而已。
大船之上,云随风腿悬空坐在船边,她的腿上是一把古琴,琴尾雕刻着兰花,正在凋落。
青葱白一般的手指随意的拨动,轻灵的琴声便如那山泉水,叮咚作响。
云随风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滴眼泪潸然滑落。
羊肠一般的山间小路上,两匹白马并排而行,白衣女子仰躺在白马之上,手里随意的摇动着一把黑色铁扇。蓝袍男子侧坐在马上,缰绳牵在手里,目光缱绻的看着白衣女子。
“我说了不可能,为何还跟来?”云随风问道。
燕清来笑笑,说道:“为何不跟来?安晴公主已逝,既已入了江湖,就没有想过再回去。你也说了,安晴公主已经死了,那么燕家的小儿子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不是吗?”
“呵,难道燕家小儿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娶一个公主吗?”云随风翻了个白眼,“据我所知,燕家是夏侯王朝的守护神,燕家所有人的使命是保卫夏侯国的安危。”
燕清来摇了摇头,也学云随风一般仰躺在白马之上,手里的缰绳也松开来,信马由缰。另一只手里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
“现在夏侯王朝,歌舞升平,物阜民丰,安定的很,燕家的作用只不过是震慑一下罢了。而燕家不成器的小儿子,根本也不需要去承担什么家族的使命。”燕清来说道,“随风,我喜欢你,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接不接受在你,做不做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