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此我才没往他处想，还以为只同上次一般。那次老太太也是摒退左右，独召邢婆子一人的。”
秦紫陌知她指的是老太太兴师动众当堂审讯她那件事。
“因记挂着她老人家晚上什么都没吃，我想她这会子必然好些了，乘着她屋内中灯尚亮着正好去瞧瞧，顺便问一下要不要吩咐厨房送些宵夜来。”彩凤顿了顿。说了这一通，就为下面她要说的话作铺垫。
“我走近去才要敲门，竟听到里头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这下子我真是吓得魂飞魄散了，此时夜已深，纵然是老太太，这也断不合规矩的！要说邢婆子也是服侍三代主子的老仆了，怎么连这都不知，竟将老太太撇下自个去了。”
“是什么人在里头？你快些说不要卖关子了！”凌枫咚一拳砸在椅侧扶手上，他的忍耐已达极限。
彩凤冷不丁的被他吓得一哆嗦。
“枫！是你打断她啦！”水柔一把环住他的手臂轻摇道，黑葡萄似的水眸因紧张而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望着彩凤，生怕漏听一个字。
龙羽忽环臂往椅背靠去，薄唇勾起一抹冷诮。瞧这样子倒像他已知道是谁似！的难道他同自已想到一处了？秦紫陌瞥了他一眼暗想。
“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彩凤轻道。
“啊……”水柔掩口轻喘一声。
“一派胡言！”凌枫腾地站起，双眼瞪得铜铃一般。“二哥明明跟我说，年前一个月老太太命他兄弟二人去掌管田庄，举家同去的，老太太去世后才得着信赶回。”
“凭什么你认为他的话就可信，彩凤的话就不可信？”龙羽挑眉，他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因为……”凌枫紫涨着脸，一时语结。
“三少爷！奴婢说得句句是实！倘有一字妄言必不得好死！”彩凤慢慢上前两步跪了下来。
“求求你……直接告诉我，老太太是怎么死的？”凌枫单手扶额闭了闭眼睛不胜疲惫道。双目已有些泛红。
“好！我告诉你，她是教大少爷跟二少爷害死的。”彩凤跪直身板，轻喘一下咬牙道，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
凌枫面呈死灰，双眼直瞪，跌坐椅中。半晌喃喃道“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忽踉跄上前，颤手指地下彩凤。“你……你这贱婢是受谁人唆使？如此栽诬我两位兄长。”
“三少爷！你要相信奴婢……是奴婢亲眼所见的呀！”彩凤哭道。
“那你早先为何不说？”凌枫蹲身凝定彩凤低道“这些日子，哪天你没机会跟我说！”陡然粗起的嗓音，红赤的双目。他已然濒临崩溃的边缘。
彩凤瑟缩了一下，作不得声。
“你这个样子吓到她了。”秦紫陌忍不住上前轻推了凌枫一把。
“滚开！”凌枫粗暴地挥臂，其实无意打她，只是心烦地搪一下，却一时力失所当，秦紫陌又没防备，被搡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你给起来站直了。”龙羽提了凌枫的衣襟一把拎起。“你到底想不想听她说完？还是压根儿你就没勇气面对真相！”
凌枫摇摇晃晃地站稳，乜斜着眼眸冷道“这是我的家事，轮不着你这个外人插嘴，带着你的女人滚蛋！”话音未落，颊侧就挨了一记重拳，扑倒在地。
“哥！你怎么又打他……”水柔惊叫。
“不准扶他！”龙羽断喝道。
水柔仓然止步，眼巴巴望着委顿地下的夫君，眼泪巴嗒巴嗒直掉。
凌枫趴在地，仍是最初扑倒的姿势，睁着眼一动未动。
“怎么，这就爬不起来了？就你这窝囊样你们家老太太还指望你独挑家族大梁？我看不如直接拱手让了，也省得人挖空心思的算计。”龙羽踱过去轻踢了踢他讽道。
地下凌枫轻蠕了一下，缓缓翘首。“噗——”地吐出一颗和着血沫的槽牙。
“想不到你是这种优柔寡断之人，早知你这么窝囊，我怎能把柔儿终身托付给你！”
“哥……他已经痛苦成这样了，再逼下去他真的会疯掉……”
“柔儿，不是哥哥心狠，他必须要自己爬起来去面对，否则谁也救不了他。”龙羽缓道。
又居高临下睥睨凌枫“你那两个哥哥什么样的为人你不清楚？老太太派他二人去管田庄，早不去晚不去，偏在家遭劫匪之后仓促打发他们去了，你敢说你没怀疑过？我相信你没那么蠢。你是不敢往那里深想吧！情愿相信外头那种流言，情愿相信老太太是被紫陌气死的是吧！”
“我没有信过那些流言。”凌枫抹一把嘴角的血迹轻道。他翻身坐起，看得出己经平静了许多。
“话虽如此，你心中还是把老太太的死归咎于她，归咎于我没及时把她送回来不是吗？”
秦紫陌黯然垂眸，她心里也这么认为的，虽然并没有人为此遣责她，她却一直对此无法释怀。龙羽为什么知道这些？莫不是他也对此耿耿于怀？
“你这么热心地插手此事，就为证明她的死与你们无关吗？”凌枫怆然一笑，眼中是浓浓的讽刺。
“你……不会以为是我教唆彩凤这么说的吧？”龙羽长眸危险地眯起。
“哥！他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水柔以为他又要打人，慌得伸臂将凌枫护在身后。
“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事情始末？如果想知道就安静听彩凤说完好不好！”秦紫陌终于忍无可忍。
彩凤犹疑地看向凌枫，不确定该不该往下说。
“彩凤你说你的，不用理会他。”龙羽恼火道。
“我……我在门外听到男人的声音，心里就想莫不是又有匪徒闯入了，上次就是同样的情形，难保他们此次不故技重施。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喊人之时，就听见老太太声音在内响起，嗓门很高，很生气的样子，我听得明明白白一句，她说‘快给我滚！凌家没有你们这样的子孙。告诉你两个，莫说我还有个枫儿！就是就是没他，凌家的家业我也不会让你们沾手。’我方知在里头的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又有男子的声气说‘老太婆，你不用说得冠冕堂皇，我知道说到底你就是嫌我们兄弟是庶岀，嫌我们的娘出身下贱。’我听出来这是二少爷凌柏的声音。老太太就说贱人养出的贱种，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他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很激烈。”
“光听见吗？你可有亲眼证实？有种叫口技的小把戏，很能混人视听的。”龙羽道。
“我倒没想到这些，他祖孙们争执我也不敢进去的，可忽然里头忽传来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我才慌得一头冲进去，我看到老太太仰倒在地，后脑着地处一滩血迹慢慢映出来。我当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时隔这么久忆起那可怕的一夜，彩凤还是抑不住颤抖，止不了悲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