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斋图的大军，缓缓地脱离了战场。
“扎鲁特部已经完了。”站在重甲步兵军阵前面的代善叹了口气。
女真人的重甲骑兵借着鸟飞谷的斜坡，让自己的速度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令人满意的程度。
无数的长枪树了起来，这是重甲骑兵冲锋时的第一波攻击手段，用来撕破敌人的阵形。
长枪之后，是重型短武器，通常是锤、锏等，这是在穿入敌阵之后，用来围杀敌军的。
能够被选为重甲骑兵的战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强壮汉子，数十斤的武器拿在手中，也轻若无物。
他们不惧箭矢，除非运气极端不好，才会被密集的箭矢射中双眼。
但是在高速的跑动中，这种情况，万里无一。
速度、重量，这便是重甲骑兵的制胜之道。
巴克所带领的，都是精兵，蒙古人的骑射也是一绝，满天的箭，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一般，压在重甲骑兵们的头顶。
冲击！
阿敏手中的长枪，深深地刺进了一个蒙古战士的身体，李信亲眼见到，那个蒙古战士如同一张纸片般，被枪尖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这种血腥的画面给他的震憾还没结束，他自己手中的长枪，也刺穿了一个蒙古战士的胸膛。
从对方身体里传来的阻挡，在马匹的力量下，显得微乎其微。
热血喷出，胸膛上的伤口越来越大，一切都像慢下来一般，李信的眼前，逐渐变成了鲜红的一片，将他面甲上的缝隙，全部填满！
“啊！”
是那个蒙古战士临死前的惨叫，此时才传进李信的耳朵里。
四周的一切，又逐渐恢复了正常，他已经穿透了蒙古人的前锋，被五千名蒙古人死死地包在中间。
枪尖刺入身体内的声音，轰鸣的马蹄声，蒙古人临死前的呼喊，女真骑兵落马后的惨状，都在同一时刻，让李信感觉到战场的残酷。
大多数女真重骑都不是被射下马的，而是他们所骑的马，被蒙古人杀死了。
同样有着重骑兵的蒙古人，并不是软脚虾，他们曾经灭掉万国，靠的，便是马背上的功夫。
双方的优劣，都是那么的清晰和鲜明，蒙古人知道如何杀死女真人，女真人也同样知道如何击败蒙古人。
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巴克的长刀，砍掉了一个女真骑兵的马头，鲜血喷得他满脸都是，但他没有理会，而是紧接着又是一刀，将这个来不及换马的女真骑兵劈下马来。
没有马的重骑兵，在群马奔腾的战场上，只有被踏成肉泥的份儿。
李信明白，马在人在，马亡人亡，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在草原的战场上，任何人只要失去了战马，不管他有多么勇武盖世，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绝对无法避免的死亡！
阿敏那沾满鲜血的长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他已经完全穿破了蒙古人的军阵。
娴熟的控马技术、强大的力量，以及对战场的深刻理解，让阿敏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找到了蒙古军阵的薄弱之处。
跟在他身后的，是李信，以及八百余名重甲骑士。
穿透蒙古人军阵的代价，是近两百名重甲骑兵永远躺在了鸟飞谷的斜坡上。
鄂尔斋图已经撤退了，前方并没有蒙古人，阿敏划了个圈，便是组织骑兵们，重新冲击蒙古人的阵脚。
此时代善的两千重甲步兵也同蒙古人撞在了一起。
“上箭！”
重甲步兵后面的弓箭手军阵前，岳托声嘶力竭地高呼道。
他被代善放在了最后面，尽管心中有很大的不满，但是在这种决定生死存亡的战场上，岳托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金国初兴时的名将们，是内哄不断的蒙古台吉们难以企望的。
达尔汉指挥的左翼轻骑，以及萨哈廉指挥的右翼轻骑，在此时都发动了进攻，掩护重甲步兵的侧翼。
近万名女真战士，将五千名蒙古人，包围在了军阵之中。
号角声响起，代善指挥的重甲步兵们，组成了一个雁形阵，这是中规中矩的冲击阵形。
在步兵们的手上，早就将重型武器挂在了腰间，手中拿着的，同样是一杆长枪！
重甲步兵们的冲击，完全谈不上速度，这是一种龟速式的撞击。
缓慢，却又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一个个的蒙古战士，被长枪挑下马来，无数的惨叫声，回荡在战场的天空中。
“杀！”
巴克的长刀已经砍钝了，但他没有退却，从一个女真人手中抢来铁锤，猛地敲向阵形最前方的一个重甲步兵。
“铛！”
铁锤深深地嵌入了女真人的胸膛，两重铁甲，都被巴克击得稀烂。
“杀啊！”
巴克的呼喊声，越来越响，他每次出手，大多数都会带走一条女真人的性命。
但是将领的勇武，在战场上是最没用的东西，蒙古人的阵形已经乱了，战场上，到处都是混乱的厮杀。
没有外援，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巴克麾下的战士们，完全是在靠着满腔的血性，与女真人进行舍身战斗。
李信手中的长枪已经折断了，他拿着烈日刀，不知疲倦地砍杀着。
头盔掉了，面甲也掉了，甚至连最外层的棉甲，也被一个蒙古战士刺穿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铠甲。
重甲骑兵靠的是冲击，但蒙古人有许多方法剿杀这些重甲骑兵，他们是天生的马背战士，因此女真人的重甲战术，并不是万试万灵的仙药。
巴克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不是悔恨，而是一种遗憾和感动。
这五千名蒙古战士，都是他部落中的精英，他们也有妻子儿女，但是为了他的命令，便不再顾忌自己的生死。
“如果我还有一万人，不，再给我五千人，”巴克的心中，再次涌起一个念头，“那么我就能改写这场战争！”
女真人的优势很明显，但女真人的缺陷，同样非常明显。
一个披头散发的重甲骑兵，出现在巴克的眼前，这人有着一张年青的脸庞，手上拿着一把长刀，刀刃之上，居然没有血迹！
“呜……”
远处传来牛角号的声音，巴克看见，在鸟飞谷的坡顶，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骑兵。
鄂尔斋图已经退了，四部联军抛弃了巴克，那么金国的蒙古盟友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捡便宜了。
坡顶上最显眼的，是一只黄金打成的苏鲁锭，那是全蒙古大汗的标志。
有资格打出这种黄金苏鲁锭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丹汗。
不过，作为达延汗的直系后裔，俺答汗的继承人，叶赫娜同样有资格打出黄金苏鲁锭。
“草原，从此便不再是一片宁静了。”巴克看着那只苏鲁锭，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一柄鲜血淋漓的长刀，朝李信的头顶砍去，在长刀主人巴克的眼里，李信不过是一个看上去稍微强壮些的女真战士罢了。
李信用尽全力，才挡开巴克的刀锋。
草原之上，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巴克同样有着不逊于李信的勇武！
又是一刀，巴克劈出的刀，速度非常快，每一刀都砍在李信不得不救的地方。
李信拔马回撤，双腿牢牢地挟住战马的马腹，往后猛地一倒，躲过巴克势在必得的一刀！
巴克正想补上一刀，便看见一支长枪，从对方的马腹下穿出，如同毒蛇的舌尖一般，从自己的小腹处，刺进自己的身体。
是李信，以极其敏捷的动作，滚下了战马，并且捡起了插在地上的一支长枪，以防不胜防的角度，击杀了巴克。
一股鲜血从巴克的嘴里涌出。
“终于结束了，”巴克看着天空，嘴角露出微笑，“长生天，我来了。”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李信借力跳上了战马，手中烈日刀猛地挥出，将巴克的人头砍了下来。
“巴克死了！”
一声大喊，通过千万人的嘴，传遍了整个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