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锦蓦然回过头看他,见其脸上全然没有半点笑意,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低低一思索,便知道那二长老不仅是来祝贺大军凯旋的了。
她敛了情绪,微微地笑着,只是实在有点勉强,“月色很好......你怨么?”
花镜唯好似不能理解地反问,“怨谁?”下一刻却不待疏锦回答便犹自接着说:“皇权之上本是黄泉,我既生于帝王家,怨有何用。”
她不置可否,右手却轻轻地握着一枚棋子,手心微有汗意。
“你要束手待毙?”
花镜唯漆黑的瞳孔渐渐的深沉,“疏锦,你应该知道混沌净土是怎样的存在,他们身具莫测的能力,有似于古典中的仙人。若仅是几个弟子我是不惧的,只是来的这位乃是净土二长老,一身法术断不是我所能抵挡的了的,更何况还有他在一旁虎视眈眈!”
疏锦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悲戚与不甘,“混沌净土呵......世人眼中的神灵.....”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夜渐渐的深了。花镜唯便将疏锦赶回了帐里。她坐在毯子上,不断回响着花镜唯那句话。
“我不想你看见我死时血液染红锦衣和草地的场面,那一定很难看。”
说这句话时,他仍旧笑着。
疏锦缓缓闭了眼睛,握紧了那枚棋子。
月明星稀。
花镜唯仍旧侧躺着,看着净土二长老含笑道:“我无意于大位。”
“谁知道皇上怎么想呢?只要九殿下活着一日便始终是个威胁!”二长老阴桀地盯着他,眼中满是冷意。
花镜羅摇摇头,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世人眼中悲悯如神人的混沌净土原来也不过如此。”
“老夫不想和你废话了!”二长老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戾气,微带着些许残忍的快意,“这就送九殿下上路!”
二长老话音刚落,广袖便无风自动,雪白的拂尘凛然袭来,劲风如刀般锋利割得脸上生疼,然而花镜唯却犹如被定住了,浑身使不出一点力。
混沌净土二长老果然厉害!比他料想的还要莫测得多!花镜唯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拂尘已经逼到了距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他额上一滴冷汗滑落。
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花镜唯双眸骤然变成幽幽的绿色,浑身白光冲天而起,他挥手击毁那拂尘的攻击,猛然向前移动,瞬间来到二长老身后,二长老又惊又惧,赶紧侧身,拂尘也随之攻上去。
花镜唯眼中绿光大盛,双手交织,仿佛有道道神印在弥漫,他霍然推出,这道攻击便带着天地之威轰杀二长老。
帐中疏锦突然睁开眼,眼中充满惊愕和激动,她顾不得穿好衣服便立刻起身跑向帐外。
这气息....这气息不会错!她再熟悉不过了,曾以为她永生再也感应不到了,可是时隔两年竟然再次出现!
是不是你并没有死去?
疏锦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份绝望中的新生,害怕这只是浮生一梦。
二长老脸色瞬间惊骇,这气势太强大了,甚至隐隐有些熟悉,但此时他已经没时间想这么多了,立刻驭起拂尘抵挡对方的攻击,然后尽可能的飞向远处。
“轰隆。”
当两者对撞在一起那刻,花镜唯眼中的绿光仿若疲惫至极般渐渐退去,而他也瞬间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周围树木全部被炸毁,而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焦黑难看。二长老眼见他的法器被轰成碎片,净土的弟子个个死去,不由悲愤交加,正好趁着他没有抵抗之力,便飞身向花镜唯袭去。
疏锦跑出帐篷时正奇怪为何没有守夜的士兵,难道就不怕俘虏逃跑么?
不过她继续往前跑了两步便立刻停了下来,怪不得没人守夜,原来竟是布有结界!
这是二级结界,可以隔绝外界声音和禁止里面的人出去,甚至只能阻止凡人的出入,除此之外,仅能隔绝外界不超过所有结阵者能力的攻击,并不算高级。
疏锦祭出一根蓍草,口中念起口诀,眨眼间疏锦便出现在结界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
而她刚一出来,却正好看到二长老飞身给予花镜唯最后一击。
疏锦似乎想起两年前那座万丈峰。
她双目几乎赤红,瞬间祭出那枚棋子,身体却因超负荷运作而微微颤抖。她恢复的灵力远不够祭出那枚棋子,可是此时她也顾不得了!
半边天空变得云蒸霞蔚,气势如虹,一只巨鸟似从荒古而来,状如鸡,鸣似凤,解落毛羽,用肉翅而飞。
“唳————”它俯冲而下,巨翅带起阵阵狂风,神音缭缭,瞬间将二长老撞飞开去,一时血肉齐飞,惨烈至极。
“竟然是上古重明鸟现世!”二长老惊骇欲绝,捏碎混沌之祖赐予他的万里无踪符逃之夭夭。
疏锦收了棋子,重明鸟也瞬间消失,她努力平复着体内的血气翻涌,踉跄着向花镜唯走去,短短数十米距离,竟走了快一刻钟。
疏锦探了探他的鼻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尚有呼吸,甚至算不得受伤,只是分外疲惫。
她就地坐下来,开始感应刚才那股气息,可是任她如何也再感应不到,仿若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疏锦忽地笑了,兀自低语:“梦里不知身是客————我这可笑的幻觉!”
顺着眼角流下的温热的眼泪,隐没在草间。隐约听见她念了两个字。
“扶音.......”
“救我.....救.....救我.....”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疏锦敛了情绪,艰难的走过去,站在那名净土弟子身前,俯视奄奄一息的他,“为什么要救你?”
“你是...你是北梁十七公主...我记得你.......白天......救我......其实,其实你的母妃素昭仪......也是我们净土的人.....她是,是执法队素长老的女儿.....她当年因为,因为.......”话未说尽便口吐鲜血,断了呼吸。
疏锦脸色惨白,再也抑制不住,一口心血喷出,轰然倒下。
原来我日夜恨之入骨的敌人,竟有我这具身体的母亲。这样算来,我自己不也是那净土之人么!我附在敌人的身躯上,与她同生共死,这真是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