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你还认识我吗?”
看着冷白色房间里那个呆滞的少年,我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否过于残忍了呢?父母消逝的痛苦远远不及冥在眼前死去的万分之一。我有听说,原本羽是被判终身监禁的,在那里,他不停地选择自杀,但都被救了下来。他对自杀的执着终止在了这里,这座惨白冰冷的精神病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不想死了,但是看着坐在床上呆滞的瓷娃娃般的少年。想必在这里所受的折磨,不比监狱里少吧?
“姐姐你是谁?可不可以靠一下边,你挡到哥哥了。”
我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靠了一下,但还是抵挡不住内心的酸楚,哭了出来。我看着羽对着空气微笑,对着空气说话,他将这里的一切都忘却了,只活在了冥还活着的时间里。我曾经不懂同性要如何相爱,不懂感情这种东西怎么可以不分性别的。如果你爱一个人爱到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记忆,却没有全忘记他。那么,即使他不在了,你也会好好的活着,那怕是在一个肮脏没有人性的世界里。
我咬着嘴唇擦掉眼泪问旁边的陌祁:“羽为什么会这样?即使不能死,也不至于精神错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陌祁沉默了一会,言语中带着些许哽咽说道:“羽来这里之前,情绪一直很激动。不停的想办法自杀,但因为他是教堂事件最后一个重大犯人,既然没有死罪,就绝不能死在监狱里。所以,才被转到了精神病院。
在这里,所有的病人,无论你是否正常,只要情绪激动就会被迫打镇定剂,而且药量一次比一次重,直到···羽开始变得呆滞,脑部神经已经被药物破坏了,开始像精神病一样对着空气说话,不再想着自杀,医院才停止了这种没有人性的行为。”
呵···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嚷出来。这世上的精神病都是被逼出来的,警方怕羽死在监狱中受到处罚,就找个名义将他转到这里,这里的医生再每天给他打药,直到变成一个真正的精神病。
我颤抖着走到羽的身边,轻轻地触碰他,好怕我大力一点他都会碎掉。
“羽,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羽抬起头歪着脑袋像是在仔细的思考,眼睛呆呆的像个未经事的孩子。不一会儿,他伸出手握了一下空气,像是在和冥握手,然后愉快的说道:“当然喜欢呐!因为这里有哥哥,有哥哥在,哪里我都喜欢。”
“那就好··喜欢··就好。好好照顾自己··和哥哥,以后姐姐再来看你。”
我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快速的离开了房间。羽在我身后还乖乖的说了句‘姐姐再见’。他的智力完全已经回到那时我梦中三四岁时的样子,我有想过控诉这家医院。可是仔细想想,现在的羽活的很快乐。即使已经没有了成人该有的思想,但他不会再自杀,不会再孤单,不会··再想起那些阴暗的旧事,现在还有自己最爱的‘哥哥’在身边,对他而言这样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回去的路上,我哭了会很久,那是我的第一次在陌祁和杨意面前放肆的大哭,不知道是为了羽还是为自己。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监牢,有的人困住的是别人,而有的人困住的是自己。这要看哪一种方式会让自己更快乐,所以,羽选择了困住自己,只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他活的很快乐。那么,我呢?
我不知何时睡着的,等我醒来已经在房间里了。我望着天花板出神,脑海中想明白了很多事,譬如杨意,譬如陌祁,又譬如‘蝶变’。
我起身换了件衣服,独自一人来到了鲜花店。买了一大捧并蒂莲,然后打车去了牌坊。我并没有直接到那里,只是到郊区附近,就下了车。看着一大捧的并蒂莲,我想一直走过去,从远处望一望我深埋地下的亲人。
花开并蒂,相偕到老。虽然他们已经离我而去,但是我依旧希望在我看不见的世界里,他们可以永结同心相携永远。从高地上看那突出的墓地,想来家里的人经常来打扫吧?四周都没有什么杂草,还有些半新鲜的花在碑前。一个多月前,我亲手将叶炽也放入了墓里,一个月的时间竟让我觉得沧桑巨变,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看他们。
我走到墓前,将花放在了旁边。就在墓碑边坐了下来,我和他们说了一下午的话,好多好多,有姐姐曾经对叶炽的抱怨,也有我对叶炽的不满,还有···我以后的何去何从。我发现原来,只有面对他们,我才敢说出埋在心底的话语,因为只有他们,才不会担心被我害死,被我连累。
说着说着,突然就想到了陌祁。不知道我这段还没萌芽的恋情是不是也就这样被扼杀了呢?
“呐,姐姐,你说陌祁真的会等我吗?到现在我都不懂,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我知道我喜欢他,可是我也知道光喜欢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我只是个不太讨喜的小丫头,还要靠着父母的钱过活,还要让所有人为我担心;而他是警方的侦查顾问,是事务所的职业侦探,人好帅气又多金,这么好的人除了嘴贱点哪一样不是女人抢破头的对象?我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自信他会等我?或许不过是玩玩罢了···”
想到这里,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可是如果我不去想,又能骗得了谁呢?如果姐姐还在,至少她会打着我的头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去试了不就知道?像你这样磨磨蹭蹭的,乞丐你都剩不下。”
想到这里,心里反而平静了。果然姐姐魔力最大吗?我会心的笑着,抱着墓碑好久都没有放开,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了杨意的魔音灌耳,我才松了口般从地上站了起来。
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弯下腰亲了一下碑,说了句‘等我回来哦!给你们讲故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向着大吼大叫的杨意走去,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心里的结缔莫名的消失了。管他呢?还有一天了,我还在纠结什么?一左一右的挽着他们的胳膊,离开了牌坊。
最后的明天,还有什么在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