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圮的城墙,坍塌近半,刀戈似的划痕,深到白雪不能掩盖,像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像是一枚枚独特的文字,记载这一场战争。
繁华的内城,而今残垣断瓦,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晶,像是一座凄美的冰雕,哭诉着忧伤。
紫木城,已成为废墟,彻底逝去。
路过废墟般的紫木城,陈锋停下脚步,缅怀一番,人事变迁,沧海桑田。
催马急行,心中多了一分承重,寻着模糊的记忆,去寻找一个小小部落,希望能实现一个老人的遗愿。
保存火鹤一族一丝血脉,火老临终前最后的嘱托,像是一枚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一叶障目,而火老正是为他拂去那一叶的老人,打开了一扇窗,将他从狭小的铁屋,释放到广阔的天地。
让他明白,遗忘在脑海深处,方寸传承,是一份多么珍贵的宝藏。
欠下的人情,总要还掉才会安心,若是火鹤一族被灭族,这份人情就找不到归处。
小紫是弃儿,并不属于火鹤一族,虽然她火羽高脚,却没有火鹤一族修长而高昂的脖颈,化形后头发也为紫色,并不是火红色。
鹅毛大雪飘下,积雪半人深。而追云健硕的马蹄,仅陷积雪一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如履平地。
步行半日的路程,仅片刻就到了。
白雪苍茫,哪还有半分世外桃源景象,绿草藏与冰雪之下,梧桐树枯死,光秃秃的树干上挂满冰晶,说不出的凄凉和死寂。
那株参天的凤凰木,忍受不住风雪的摧残,倒下了。无数冰雪坟茔,围绕着凤凰木,震掉寒冰,石碑上刻录这一个个他熟悉名字。
覆巢之下无完卵,果然,火鹤一族,亦没能逃过一劫。
立坟茔之人,是谁?是火鹤部落幸存下的族人吗?
将石碑上的寒冰,一一震碎,飞快的在脑海了过滤,震碎最后一块石碑,自语道:“是她,也好,正好欠她人情没还。”
赤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活泼火辣女子,要不是她,估计陈锋初来妖界,就得饮恨。
三鞠躬,以谢收留之情。
惊讶的发现,凤凰木折断处,尽然萌发一株碧绿幼苗,顽强的和寒风冰雪对抗。
幼苗稚嫩异常,似乎一阵狂风,就能将它卷起,但它经历了一阵又一阵狂风,始终屹立不倒。
凤凰木,凤凰涅槃。这株凤凰木在被噬魂桅杆噬去生机后,尽然再次新生。
陈锋悄悄的在它周围,埋下六块灵石,形成一个小型的六芒聚灵阵,算是一种感动,一种补偿,一种怜悯。
同样求仙得道,求仙的巨龙面对求仙的蝼蚁,生出怜悯之情,在自然不过。草木求道,远比动物难得多。
迷之森林的天然迷阵,愈加完善,不过对于三次光临迷阵的陈锋,造不成任何影响,哪怕不开天眼,不卜东西,大步如流星,自由游走于迷阵。
感到熟悉的气息,蜃激动的从陈锋怀里爬出,长着小角的脑袋摇晃不停,兴奋的嗤嗤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呃……邀请我到你家去,你还有家。”
陈锋小吃一惊,一直以为蜃这类神兽,是以天地为家,并无领地意识。突然听到蜃说它有家,多多少少有些吃惊。
说实话,陈锋有种很很强的感觉,蜃不是他的坐骑,他才是蜃的坐骑。经过一次蜕变后,蜃最大形态,和猛虎差不多,蠕动的速度不比他慢,甚至能御空飞行。
不过蜃要么赖在陈锋怀里睡觉,要么待在肩上指手画脚,落地的时候都不多。
还好,有了白云,陈锋告别成为坐骑的坐骑的苦逼命运。
迷阵的一角,有一汪月牙般的清泉,绿草灌木巨石古树,参差不齐。尽管风景秀丽,却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一望无遗,也没看到蜃的家在哪。
不等陈锋发问,蜃主动上前,行到清泉前,两只春笋般的小角,发出柔和的碧光。
薄雾如烟,朦朦胧胧,烟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
雾气将周围的一切笼罩,清泉古树草木灌丛,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浸水的山水画。似真似假,难以辨认清楚。
周围景物变得虚幻,像是一道幻影,泡沫,随时会破灭。但有了雾气的存在,却使得这种虚幻变得合理化,真假难辨,虚实难分。若有一个字能形容,那便是:梦。
随着蜃的脚步,走进迷雾深处,说也奇怪,明明已经涉足清泉的位置,却任能脚踏实地。
雾越来越大,却没感到脸颊有润润的感觉,明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那虚幻的感觉,还在心中挥之不去。
“哗哗……哗哗……”
陈锋隐约间听到,瀑布击水岩哗哗,山风抚树叶瑟瑟,虫鸣之声,鸟啼之声,一幅灵山宝地般的画卷。
果断加快了脚步。
一步踏出,迷雾尽散,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蜃像是一个小主人,恭候客人的到来,装作彬彬有礼的摸样,只是那双红宝石大眼里,得意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怎么……怎么可能。”
陈锋语无伦次,呆木的眼前的青山,瀑布,玉阶。如同一记大锤重重的砸在他脑门,头晕目眩。双目瞪得像灯笼,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眼前之景,比九天仙女临世更让他震惊。
早想过,蜃为神兽,其父母必定有遮天掩地的手段,哪怕将一处山脉遮掩,做蜃的成长试炼地,他都会认为理所当然,定然不会吃惊成这样。
只是……这山,让陈锋感到无比熟悉。熟悉到就像自己家一样。
突然,他像是发疯一样,沿着寸寸阶梯,狂奔向山顶,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
当到达山顶时,陈锋再次呆滞,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一样,痴呆的念出洞前的一幅对联:“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方寸山,绝对错不了。天下间,除方寸山外,何处能寻得这幅对联。在此生活了十余年之久,哪怕多出了青木,瀑布,他还是能一眼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