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皇宫，钟声从远处飘渺而来，艾孜克醒来时，宫中的太监宫女已经送来了衣装和餐点。他们为艾孜克准备了南唐人的装扮，服装规格按照南唐亲王的规格定做。
艾孜克对南唐人的衣装并无多大兴趣，但是既然自己已经是南唐的人质，既来之则安之，坦然接受宫女为他更衣洗漱，巴鲁却倔强的绝不肯换下身上北国的皮装，气呼呼的将人家送来的衣服扔了一地。
吃过了早饭，便没什么事情可做，艾孜克庆幸尉迟长空并未阻止他在皇宫内行走，他赏了一个太监一块碎银子，太监便喜笑颜开领着艾孜克在皇宫中四处转转。
正是酷暑，花园里荷花盛放，太监走在艾孜克身后谄媚笑道：“皇储可曾见过南唐的莲花，比一个海碗还要大，您闻到了没有，这就是莲花的香气。”
花朵什么的，艾孜克实在没什么兴趣，这味道倒是清香诱人，类似草原湖中的睡莲。艾孜克摇摇头，姬青松跟在后面发问：“小公公，宫中书楼在何处。”
“书楼？”太监看了他们几眼，哧哧一笑：“到底是贵人，和咱们不同，您这边走。”
书楼是天启帝从殇帝一朝沿用下来，七百年添补，书籍堆满了三层楼。宫中书楼自然是日日有人打扫，历代帝王日日来此阅读，到了本朝，尉迟长空鲜少来此，打扫的人也就偷懒，只打扫第一层。
艾孜克进入书楼，看四壁皆是被明黄色布帘遮盖的书架，临窗有硕大的书案，书案上陈列文房四宝。窗边还摆了兰花数盆，金丝雀两笼。
艾孜克在北国时并未看过几本南唐的书，大部分是由姬青松口授，骤然看见这满楼的书籍，只觉得眼花缭乱。南唐语言他说来容易，阅读却不怎么样，回头看看姬青松，他倒是激动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太监识趣的退出去，姬青松向艾孜克客气两句，捧了书席地而坐，如饥似渴的读起来，他在北国多年，很多年不曾如此畅快读书。艾孜克百无聊赖，四处摸索，经史子集对于他来说过于晦涩，卷宗又太无聊，一层看完了便向上走。
楼上许久无人打扫，灰尘很大，艾孜克找了两本演义小说捧在手里，有心上第三层看一眼，刚刚走上楼梯探个头，就看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上滑下来。
尉迟长空一直在三楼坐着，看着艾孜克等人进来，听着他上楼，便探头在三楼楼梯口看。一看艾孜克脚下打滑，他便一伸手扯住了艾孜克的袖子，呵呵一笑竖起一指示意他噤声。
“你来看书？”尉迟长空的声音很低，瞄了一眼艾孜克手里的书，一本是《圣武传》一本是《玉兰佳话》。《圣武传》讲述天启帝征战南唐最终登基的故事，演义多过事实，其中有不少怪力乱神的内容，而《玉兰佳话》则说得是文昌帝冶游的故事，一章便是一个美人与文昌帝的缠绵悱恻。
艾孜克看他随意的往书堆上一坐，丝毫不顾华服沾染灰尘，他也学样坐在尉迟长空对面：“我看不太懂你们的书。”
尉迟长空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苹果扔给艾孜克，自己掏了一个在衣服上蹭蹭便咬一口：“那些书没什么用处，这些书写得才有用。”他指了指自己脚边的书籍，艾孜克凑近了看，全是兵法韬略。
他惊讶的抬头来，尉迟长空的眼睛清澈坚定：“你觉得呢？”
“只有书不行，用得上才行。”艾孜克回望尉迟长空，二人静默片刻，忽然开始发笑，笑声越来越大，姬青松被惊吓到从楼下跑上来，看到尉迟长空就急忙跪拜：“陛下在这里。”
“我要和你们皇储比武。”尉迟长空起身，嬉皮笑脸起来，拽着艾孜克的手飞奔下楼，艾孜克一路被他拽得跌跌撞撞。
皇帝与质子比武，梁弼不放在心上：“随陛下开心就好。”他也没有到场观看。内宫的女子们却十分感兴趣，围在场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等尉迟长空和艾孜克两个人换了衣服出来，她们在场边尖叫得声音大得连场上的人说话都听不到。
“要怎么比？”艾孜克出言询问，北国比武分为骑射、武器、摔跤，不知南唐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拳脚无眼，咱们身份尊贵，不能随意受伤。”尉迟长空笑着，指了指比武场外桌子上的果盘：“我们来比射箭。”
“好。”艾孜克一点不怕，射箭他很有信心。
“我先来。”尉迟长空笑着，太监端着果盘跑上来，尉迟长空拿了一个硕大的苹果，然后跑向比武场的另一端，将苹果摆在自己头顶：“射中了果子算你赢一局，射中了我或者射不中就算输一局。”
话音落了，艾孜克还没来得及反对，周围的人已经是一片哗然：“陛下不可如此胡闹，陛下快快回来。”
“给他弓箭！”尉迟长空的声音却十分坚定。
“你不怕？”艾孜克诧异。
“怕你不敢。”尉迟长空大喝一声：“都给朕闭嘴！再出声，拔了你们的舌头。”
这一声果然有用，场边的喧哗声瞬间安静下来。艾孜克伸手：“弓箭。”太监小步跑上来，艾孜克看到他面容凄惨，额头上全是汗水，显然十分惊恐。
北国马背上的蛮人，骑射是看家本领，艾孜克搭弓瞄准，这一段距离还是太近，想射不中都很难。
嗖一声，场边的人都闭上眼睛，啪一声轻响，所有人再睁开眼睛，苹果上已经射中一箭，欢呼声骤然爆发骤然停止，大家再欢呼的瞬间想起，这说明北国质子赢了一局。
艾孜克拿了一个苹果顶在头上笑着说：“该你了。”二人并未换地方，太监拿着弓箭跑向尉迟长空。
嗖一箭射来，艾孜克一动不动，同样射中。从尉迟长空搭弓射箭的动作看，他同样是胸有成竹，可是艾孜克毕竟是北国蛮族，看透了尉迟长空的箭术并不实用，若真的二人拼出真本事来比，赢得一定是艾孜克。
话不必说透，何况艾孜克明白，比武不过是个幌子。
艾孜克拿下苹果，四周的欢呼声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尉迟长空笑着将弓箭交给太监，自己缓步走到了艾孜克身边：“佩服。”
“你也很厉害。”
“不比了，不好玩。”尉迟长空伸了个懒腰，将那个中箭的苹果从艾孜克手里拿过来扔掉：“跟我喝酒去。”
尉迟长空令太监担着酒坛，一路拉着艾孜克在前面走。担酒的是太监天保，因为尉迟长空命令只准他一个人随行，他不得不挑着两大坛酒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一路在心里咒骂不停，好容易走到了地方，一抬头吓了一跳。
二人走到了老祖宗的宫殿门口，尉迟长空一步不停拉着艾孜克已经走了进去：“天保，快点把酒送进来……”
天保只能硬着头皮挑着酒进去，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垂首盯着地上光可鉴人的金砖。
艾孜克头一遭见到这么巨大的蛇，惊吓愣住，站在池边一动不动。白蛇昂首直立身子，像是一头怪兽悬空，居高临下盯着艾孜克。
尉迟长空却随意的坐在池子里，离那条蛇非常近。
蛇看了一会艾孜克，忽然向前一个俯冲，却不是冲着艾孜克，而是冲天保，天保低头在金砖地的倒影上看到蛇靠近了自己，一抬头便看到蛇吐出的血红的信子已经到了他面前，吓得大叫一声，顾不得礼仪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尉迟长空哈哈笑着招呼艾孜克和自己坐在一起，蛇缩回池子里盘踞起来，眼睛闭上像是在休息。艾孜克小心翼翼坐在尉迟长空身边：“这就是你们皇族的祖先？”
“是。”尉迟长空笑着拿过两个大碗来斟酒，艾孜克接过酒碗，一口干下去。南唐的酒并不烈，像是在喝带了一点酒味的蜜水。
“老祖宗，他值得信任么？”尉迟长空不再开口说话，他端着酒碗慢慢的喝，艾孜克专心致志的观察着这条大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