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呼隆隆地关闭,那处于睡梦中的道童眉心微皱,翻了个身,嘴巴吧唧几下,呓语道:“酒,好酒。”
随着他的翻身,咕噜噜一阵声响,一个一尺来长的大黄葫芦从他身上滚落,在石小参的面前停下,摇晃一阵,静止不动了。
石小参和小女人面面相觑。他走上前去,伸手在葫芦上敲了敲,空洞的敲击声响起,这葫芦内,似乎是空的。小女人则晃晃手中青色小剑,朝那道童指了指,意思是要先行给他来个下马威。
心中思虑一下,石小参觉得趁人熟睡偷袭伤人,总归不好。于是便对小女人摇摇头,自己却把那大黄葫芦搬起来,举过头顶,运气一口真气,朝那道童用力掷了过去。
“咚”地一声,葫芦正中道童的额角。
“谁!谁!”
道童受了一惊,从地上翻身跃起,直接跳到这道观门口的红漆大柱上,八爪鱼一般抱住了它,这才扭头查看状况。
石小参没料到他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倒也愣住了。
道童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小人儿,又看看自己的手脚,面露尴尬,劲力一松,从柱子上滑下来。
“哪来的两个妖娃娃,看你们慈眉善目,也不像是恶类,给你们个机会,速速离开我这景门重地,莫使道爷发火,否则,决没有你们好果子吃!”道童说着,拂尘一甩,刮起一阵劲风。
石小参和小女人都被这劲风吹得飞起来,如断线的纸鸢般飞向石门。与此同时,那石门呼隆隆响着,又在缓缓打开。
“去!”
青色小剑脱手飞出,小女人又使出了她的奔雷剑法,刺向道童。
见小女人已出手,石小参也没再多想,睁开眉心符眼,朝道童打出三道绿光。
“嘿?”
道童左腿斜跨一步,甩动拂尘,在身前划了个圆。一张有形无质的太极图案凭空出现,挡在他的身前。
青光小剑接触那太极图案,便胶着在半空里,再也前进不得半步。三道符眼真气也只激起太极图案泛起一阵波纹,之后如同泥牛入海。
道童拂尘划圆时,那阵劲风也骤然消失。石小参和小女人跌落地面,随即又都翻身站起。
小女人手上剑诀倒收,想要撤回青光小剑,无奈小剑只是勉强向后倒退数寸,又被太极图案的无形力量拉了回去。
“说了莫使道爷发火,可我现在很生气!哇呀呀,本来两百年没酒喝,已经够压抑了。现在又钻进来两个不知死活的妖娃娃,还敢向道爷出手!看我的虚空掌!”
道童说完,左掌前推,一张青色虚无大手,在空中激起一阵水状波纹,袭向石小参和小女人。
“叮零零……”
原来小女人早已将铃铛拿在手上,藏在身后,此刻见道童这一击非同小可,真气之雄浑,着实难以抵挡,便摇响了它。
道童的身形剧烈一晃,那虚无大手砰然而散。
他的眼光也迷离起来,口中喃喃道:“酒,全是酒……”
那铃音的魅惑之力不分敌我,石小参和小女人自然也陷入各自的幻象之中。
片刻之后,道童已从幻象中解脱。他意识一经清醒,便神色一凛,惊道:“七星销魂铃!”
石小参和小女人经他这一喊,方才清醒过来,竟然比他还要晚一些。
“你们是紫霞仙子的什么人?!”道童厉声问道。
小女人刚要说话,石小参抢先一步,对道童说道:“你先说你是哪个。”
道童拂尘一甩,搭在左肩,朗声说道:“我乃是五庄观的内门弟子,姓赵名五弟,奉师尊之命,在此看守符堂。我家师尊镇元大仙与紫霞仙子也算有过数面之缘,你们究竟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石小参:“啊哈哈,原来是赵道友啊,我们是紫霞仙子的……”
“我叫白灵芝,他叫石小参,我们不认识什么紫霞仙子。这七星销魂铃,是我的。”小女人一口气说完,又瞪了石小参一眼。
“哼!我想着你们与紫霞仙子也没什么关系,紫霞仙子早在一千年前就已兵解。她这件宝贝,你们从哪得来的?”
石小参:“我们……”
“我们从山上的玉墓里盗来的。”小女人又脱口而出。
“你们这两个盗墓贼!”赵五弟黑眉倒竖,伸出两根指头,指着他们说道。
小女人吐着舌头,眨着眼睛,做着鬼脸回道:“了了了,我们就是盗墓贼,你还能怎样。”
“哇呀呀——”赵五弟气得跳起来喊道,“你们两个的修为,一个只到练气三层,一个也不过御气七层。道爷我的修为,可是化虚巅峰!捏死你们,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不要以为仗着有个破铃铛,就能和我抗衡,你且再摇两下试试——凝神心法!”赵五弟说完大喝一声,扎下马步。随后,他周身外围生出一层淡青色的圆形光罩。
见小女人手一抬,像是又要摇响铃铛,石小参连忙伸手按住她。
赵五弟闭目等待了一会儿,不见铃音响起,睁眼喊道:“怎么,来啊!”
“这个,赵道友息怒。”石小参上前一步,将小女人拨到身后,说道,“我们也是被困在地底,迫不得已才闯入贵地。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道友你——想喝酒吗?”
本来还是怒目圆睁的赵五弟,蓦然听到他说的最后四字,不由一愣,脱口问道:“你们有酒?”
“好像是有,不过,放了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石小参说着,低头去想。在生门中收罗来的那些丹药,他也没有一一看清名字,印象中,好像是有几种小坛子,装的挺像酒。
直立起双腿,赵五弟撤掉周身光罩,笑呵呵地道:“有酒,咱们就就好说话。”
“那咱们做笔交易如何。”石小参说,“我们给你找酒喝,你放我们出去,回到地面上。”
赵五弟眉头一皱,说道:“不是我不肯,是我根本不能离开这景门。”
“那就换个条件,你把那景门石像爆掉就行。”
“开玩笑,这个更不可能。”
“那我们没酒。”
“这……哼!”赵五弟见他说的干脆,眼睛一瞪,眉毛又竖起来,拂尘甩动,脾气就要发作。
“用强是不行地。”石小参抢在他前面说道,“你尽管出手,只要能喝到酒。”
赵五弟呆在原地,安静了好大一会儿,才叹气道:“不瞒两位道友。我自幼喜欢喝酒,随师尊入道之后,每日修行苦闷,这酒,更成了我的命根子。我被他老人家派到这石窟里,责命守卫景门千年,方能回去述职。本来我这酒葫芦里,是装的满满的,足有十几万斤呢,可惜还是喝光了。没有酒的这两百年,你们不知道我被这酒瘾,折磨得有多苦……”
说着说着,赵五弟抬起袖子,掩住脸面,竟像是哭出了眼泪。
小女人撇撇嘴,说道:“有这么喜欢喝酒吗。”
石小参听他说的凄楚,心念一转,对小女人耳语道:“你进铃铛,在那些丹药里找找看,应该是有药酒之类的。”
头一转,小女人将脸歪向一边,气道:“我为什么要拿给他!”
赵五弟在旁边看出苗头,朝小女人拱手道:“仙子就当行行好吧。只要能拿些酒来,我保证不再难为两位。反正离我完成职责,回师门述职,只剩下五六十年。两位若真出不去,可在这里暂时和我做伴……”
“好说好说。”石小参笑着回应赵五弟,又小声对小女人道:“快去找吧,找到自然有咱们的好处——越多越好。”
“对,越多越好,越多越好。”赵五弟两眼放光,不停点头道。
小女人听着石小参语气怪异,又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猜想他有所图谋,也不再固执,瞬息间化作烟雾,进入铃铛。
“赵道友稍等,她去去就来。”石小参接住坠落的七星销魂铃,将它缠在手上。
赵五弟连忙说:“不忙,不忙。”
“你会下象棋吗?”石小参忽然问。
……
赵五弟心不在焉,连败两局之后,小女人从铃铛里返回,扛着一个大包裹。
“里面是有不少药酒,可我一次只能背这么多。”小女人说着,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大堆拳头大的小酒坛子。
拿起两只小酒坛,赵五弟抽着鼻子,情绪激动的说:“五,五宝花蜜酒……这是正宗的仙酒啊,还这么多,我,我。”
“我”了两次之后,赵五弟再也说不出话,一口咬开酒坛子上的布封,仰起脖子,咕咕咚咚地喝将起来。
“啊——好酒!”
看赵五弟喝得投入,石小参一把将小女人拉住,走到红漆柱子后面,指着手上的七星销魂铃,问道:“里面还有多少酒?”
“好几种名字呢,都是这样的小酒坛,足有一百多坛。”小女人答道。
“啊——痛快!两位道友,你们不喝一点吗?”身后传来赵五弟的呼喊声。
“我们不会喝酒,道友你替我们喝了吧!”石小参扭头应了一声,又低声对小女人说:“全给他拿来。”
“那,嗝,那我就自己喝了。好酒,实在是好酒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