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蕾一般,又从塑料袋底下翻出了几根山野菜,填进嘴里细细品尝,然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不过,瞧着撒了半袋子的野菜,他的脸色旋即又黑了下来。
“别扫了!”王乐吉皱着眉头,没好气儿地说:“好东西都让你们给糟践了,赶紧给我装起来,拿去洗洗。”
王乐吉生气了?
王大厨竟然发火了,徐钰和林茂业一时间都有点发愣,服务生小妹更不敢有一点不满,小心翼翼答应了一句,把地上的山野菜都装到了塑料袋里,就要拿到后厨洗。
王乐吉瞧着服务小妹的身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说道:“等会儿,别拿去洗了,先放一边吧,粗手粗脚的,别给我弄坏了。”
哎?徐钰望着那袋山野菜,心里没底儿,小心问道:“王叔儿,到底怎么了,不就一袋野菜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难道今早有谁惹你了?”
“本来没人惹我,现在有了!”王乐吉冷着个脸,语气也不太好,“徐钰,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送野菜来的人呢?”
这……
徐钰想了想,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从头至尾、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她没有加任何主观性的描述,只是说了客观事实。而林茂业被晾在一边,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当着王乐吉的面儿,他也不敢说什么。
“徐钰啊徐钰!”王乐吉有些痛心疾首地说:“亏你整天也在这山味斋里转悠,怎么连好坏都看不出?这么好的东西人家送上门来还能让你赶出去,你纯心是不想干了吧?”
说这话的同时,王乐吉两眼却一直盯着林茂业,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他是在指桑骂槐了。
“王大厨,”林茂业心里冒火,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就一袋子杂菜,看来也不是今早刚摘下来的新鲜菜,您要是看我不顺眼直说就是了,不用拿着这些破菜来损我。”
王乐吉脸色更臭,直接破口大骂道:“你懂个屁!林茂业,你要是不想卖了趁早说,别我整天懒得说你,你还真以为我们山味斋缺了你不行!”
“你说真的?”林茂业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一直以来作为山味斋唯一的野菜供应商,听着徐钰的客气对待,他还是头一次被这样甩脸子,即便对方是王乐吉,他也不答应!
他脸色酱红,扯着嗓子说:“那我可真给福林居送菜了!”
“哼,你尽管送!”王乐吉冷哼一声,“让我王乐吉说了‘差劲’的野菜,我看还有哪家酒楼会收!”
“你……”林茂业正要反驳,想到了王乐吉的身份招牌,一时间僵在原地,额上冒出了冷汗。
换了任何一个人说这番话,那绝对都是胡吹大气,可王乐吉还真有这个资格!以他在山鲜野菜烹饪这块儿的名声造诣,他只要有心放出风去,说谁家的野菜怎样怎样,那这家就不用想在落襄城里混了。
王乐吉自持名声,以前从没干过这样的事儿,可要是真把他惹急了……林茂业心中惴惴,脸色难看,咿咿呀呀半天,脸色憋得酱紫,却憋不出一个字。
王乐吉也懒得理他,有些焦急的问徐钰:“送菜来的那俩小青年走了多久了,往哪儿走的?”
徐钰见王乐吉竟然紧张至斯,颇觉得不可思议,那野菜真的这么好?她下意识地朝外面望了望,只一眼,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那!”徐钰指着窗外,唐宝儿正坐在小广场的木椅上,隔着街向这边做鬼脸呢。
“还没走?”王乐吉脸上露出喜色,也不再搭理徐钰和林茂业,径直走出山味斋,朝宝儿和白唐去了。
徐钰瞧着林茂业的脸色,心里直呼痛快!让你林茂业整天得瑟来得瑟去,碰上我们王大厨,终于吃瘪了吧?
不过,这个收尾的工作还得徐钰来做,毕竟林茂业还是给山味斋送菜的,敲打敲打,让他心里有数也就行了,不必真把他推到别家去。
“老林啊,你别往心里去,”徐钰压下心中笑意,做出一副安慰人的样子,“王叔儿嘛,你知道的,他脾气就这样,肯定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这还不是有意针对啊!林茂业心里窝火得很,就差没被指着鼻子骂了。不过,他也正愁没台阶下,只能憋着火气,委委屈屈答应了一句:“唉,确实,王大厨这脾气我也清楚,我不该和他杠上的。”
“对嘛,”徐钰这大堂经理,揣摩人心意的本事自然没得说,瞧林茂业这话儿,就知道他不敢跟王大厨斗,也乐得给他个台阶下,“再说了,那俩小朋友的野菜,就算确实是好,可他们能供的了多少?到头来,这主要的菜源,还是要靠老林你的嘛。”
哎?林茂业心里一寻思,还真是这么回事,他的脸色也好了起来。
“还是徐经理说的有道理。”
能供的了多少?嗯,宝儿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一整座大山,又在聚灵阵的范围内,一个月生个一两千斤估计是不成问题的。
且不说林茂业的想法,这边儿王乐吉跑到宝儿身边,看到了她脚边还有两大袋子山野菜,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这山野菜,连王伯当这样的非专业人士都能尝出不同,更何况他王乐吉?
如此口感的山野菜,王乐吉上一次吃到,还是在他小的时候。
那一年正逢自然灾害,王乐吉的村里粮食减产,大伙连饭都吃不饱,附近能挖到的野菜几乎都连根刨起。王乐吉有一天外出挖菜的时候,在一个山洼洼里发现了一陇山野菜,都是各式各样的杂菜,那一陇绿油油的在周边枯黄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那一晚上,王乐吉吃了一顿饱饭。他还记得那一顿煮的山野菜格外的香,虽然只加了些盐,并且只用的白水煮,可那菜吃在嘴里,味道自是不用说,还有一丝丝回甘的感觉,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野菜。
后来,日子好起来了,王乐吉也专门干起了这个行当,可他却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山野菜了。
王乐吉每每回想起这件事,只是感叹一句日子好了,人的口味的也叼了。他只是以为,自己当时是肚腹饥饿,所以吃什么都觉得格外的香。
可是,当他刚才尝到了宝儿带来的那些山野菜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原来真的有如此口味的山野菜!记忆中那些清苦中却有丝丝回甘口味的山野菜,真的存在!
“小姑娘,”王乐吉望着宝儿脚边的两袋山野菜,“我就是山味斋的大厨王乐吉,你这菜,能让我尝尝吗?”
“当然啊!大叔尽管尝。”宝儿喜笑颜开,她特意留下一袋野菜,等的就是这王乐吉。连普通人都能吃出区别来,这堂堂大厨要是尝不出好坏,那才真是奇了怪了呢。
王乐吉心情略微激动,从两袋菜里翻出了好几根,细细品尝。然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兴奋的神情——这两袋野菜果然都是同样的口感!
“小姑娘,你的菜我都要了,咱们去店里说吧。”
林茂业眼瞧着王乐吉带着宝儿向大堂走来,许是脸面上挂不住,自己骑着三轮机车走了。
“还不知道小姑娘你的名字?”
“我叫唐宝儿,大叔和徐钰姐姐叫我宝儿就好了。”
徐钰适时凑了过来:“原来是宝儿妹妹,这菜你打算卖多少钱?”
“价格嘛……”宝儿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露出颇为无辜的表情说道:“我也不了解现在的行情,那还是徐姐姐你说吧。”
宝儿其实是知道价格的,大概是15元一斤嘛,不过她的菜品质完全高了一个档次,这小丫头鬼灵精,自然不愿意只卖十五了,所以干脆装不懂,待价而沽。
“这……”徐钰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望向王乐吉。
王乐吉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说:“宝儿,你的菜,我出三十收!一斤三十!”
三十?宝儿眼睛一亮,徐钰则是一脸吃惊。
徐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在王乐吉的眼神暗示下,最终没有出声。
王乐吉继续说道:“三十只是这一次的价格,如果你能保证长期稳定供应的话,每斤我出四十块!”
“行,一言为定!”宝儿赶忙答应。
四十块一斤,单今天带来这些就能卖两三千了。宝儿不是贪心的人,能卖出这个价钱已经是在她意料之外。
当然了,客观来说,这山野菜确实是好,应该说值这个价钱。不过也得能碰上识货的主,要是拿给个山野村妇,别说四十了,你就是说破大天,也卖不到四毛钱。
三大袋子的野菜过了称,一共八十斤,王乐吉二话不说,给了宝儿二千四百块。
“宝儿,明天再送菜过来,我按照一斤四十把钱补给你。”
宝儿和白唐拿着钱喜滋滋地走了,大堂里,徐钰忧心忡忡地对王乐吉说:“王叔,四十块,你确定没问题吗?我们以前收的最好的山野菜,也不过是十五块一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