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时分,众人才赶到石家坞,几个小点的孩子早都软在地上,刘广平虽然今日十分困倦,但还是强撑着,为他们安排住宿。
吴鸭嘴早有准备,把厢房的地上都铺上了稻草,此时已是夏天,也不虞有事。但刘广平还不放心,挨个仔细检查,这些孩子从小到大,没有跟过父母,即使有些大点的有父母的回忆,但贫寒人家,哪有精力关爱孩子,在父母那里得到的都只是白眼,眼见刘广平对他们如此关怀,心里都暖洋洋的,有些更是扑簌簌的掉下眼泪。
一切都安排停当,刘广平千斤重担终于卸下,心下大快,实在也是疲乏,干脆和衣而睡,一倒下就响雷震天。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刘广平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只虫子正往鼻子里钻,他伸手去挠,虫子就躲了,等他手缩回来,虫子又开始钻。他又急又气,登时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了陈元芳白净的笑脸,手里还捏着一根草棒,看他醒来,跳下来床笑道:“快起床了,你个懒猪,再睡都到中午了。”
刘广平看她语笑嫣然,娇憨可爱,想到昨日的陈元方那番话,不禁心下一动。顺手就去扯她头发,却被她腰肢一错,转身避开了,边跑出屋子还边叫:“你快点,那帮小乞丐要闹翻天了。”
刘广平一听,赶紧收拾心神,脸也顾不上洗就窜到院子里。原来乌鸦嘴正安排给这帮小乞丐洗澡。这些小乞丐大概从娘胎生下来就没洗过澡,一听要脱衣服,生怕仅有的一点衣物也失去,攥着不撒手。
昨天黑灯瞎火的没看清,今天看到这个宅子跟崔仲住的宅子十分相似,吴鸭嘴干巴黑瘦,一看就一副猥琐样儿,任他说的天花乱坠,也以为又入了虎口,一堆孩子顿时没了主意,都哭得七荤八素。
刘广平一出来,这帮孩子仿佛逮住了大救星,都过来围住他哭诉。刘广平一看这样不行,他穿越前就很喜欢跟小孩玩,深谙孩子的心理。此时灵机一动,脱了上衣端起一个盛满水的木盆,说道:“大家一起来玩水。”说着一盆倒在吴鸭嘴身上,吴鸭嘴被兜头一浇,变成了落汤鸡。
这下,孩子们一下子破涕为笑,个个来了劲头,抄起盆来都来泼水,一群孩子恢复了爱玩爱闹的天性,顿时小院里变成了一片汪洋,刘广平看自己妙计得逞,正得意中,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淋了个透心凉,抹去脸上的水珠,才看见是二牛和刘苟抬着个盆站在自己面前傻笑,他赶紧舀水反击,俩孩子吓得拔腿就跑。
陪着这帮孩子玩了一会,刘广平招呼坞里的仆妇抬来一篮皂角,分发下去,教这帮孩子自己搓洗干净。
这个时代卫生条件极差,小乞丐们平时住的环境也太差,刘广平生怕他们有什么寄生虫,等他们洗干净了,还一个个检验一下他们的腹股沟和**处有没有寄生虫,又命仆妇把这些孩子们的旧衣服和昨晚睡得稻草全部烧去,拿生石灰洒在地上。这是他穿越前在潘家园旧书摊上看到的旧社会除虫的法子。
十六国时期,大地主的庄园宛若一个小城市,各种匠人都有。石家的庄园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诸般匠作手艺人都有,刘广平又叫两个会理发的庄客,把这帮孩子的头发都剃成光瓢,把头发也尽皆烧去。
又安排几个裁缝给他们量体裁衣,刘广平给他们设计了服装,上身都是对襟开叉短衣,下身皆是犊鼻裤,配一双麻鞋,命他们先尽快赶制衣服,麻鞋可以稍后。
吴鸭嘴又让这些光屁股孩子一人服一碗蒜齑汁,这时候没有别的打虫药,只能用这种方法,一帮孩子个个叫苦不迭,闭着眼睛咬着牙才灌了下去。
一切安排好了,已是晌午时分,古人普通民众一般是一日两餐,没有吃饷食就是晌午饭的习惯。不过吴鸭嘴和刘广平早有安排,以后这些孩子一日吃三餐,顿顿有肉。仆妇们端来蒸饼和煮好的猪肉,一人一碗带着肉汤的猪肉,蒸饼管够。这些孩子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个个如饿狼一般,连汤带水吃个痛快,有的连手指上的油汤都唆一遍,生怕浪费。
刘广平和吴鸭嘴边吃边讨论以后的训练方略,刘广平只有在大学参加军训的经历,所以就比葫芦画瓢,将这套方法连比带划,改头换面合盘托出。
吴鸭嘴对刘广平刮目相看,他原来以为刘广平只是腹内草莽的富家子弟,没想到居然懂一些军事。但是他想起石通当日对他的嘱咐,刘广平来历不明,又时而聪明,时而愚蠢,深感一定要把人控制在自己手里才放心。于是他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可不可,我老吴在乞活军中混了大半辈子,从没听说这样的练兵之法。凡练兵,都是武艺为先,哪有练走路的?”
刘广平却不死心,他坚信后世的训练之道肯定有其道理,于是反驳道:“士兵的武艺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要保持阵型,个人武艺再高,也架不住别人众志成城,战场之上,并肩作战,远好过单打独斗。”
吴鸭嘴若有所思,他想到自己以前经历过的战斗,确实如刘广平所言,不过他还是信不过刘广平,毕竟他从来没有打过仗,他摇摇头:“阵型当然重要,不过你那个走来走去,踢腿跑步的路子我从来没见过,这可是会害死人的。”
刘广平虽不知道他心怀鬼胎,但看他一脸凝重,知道劝他不动:“这样吧,咱们各分一半人马,分别操练,一个月以后比试一下,到时候谁赢就听谁的。”
“好吧,”吴鸭嘴砸了砸嘴,“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谁赢谁就掌管部队。”他其实还是不愿意让刘广平带兵训练,但说到这份上只好同意了。以他多年的行伍经验,再加上这一身武艺,一个月的时间,他训练出来的士兵打过刘广平的手下,不成问题,毕竟刘广平还是他带出来的。
俩人这就开始挑选兵员,七八岁和五六岁的孩子,俩人决定都先不训练,连同那个叫来子的小女孩交给陈元方看管,由吴鸭嘴上午教习武术,下午刘广平教所有人识字。
刘广平大方的把七个成年人全给了吴鸭嘴,他本来就不看好那七个人,成人思维固定,身体条件也没有成长空间,很难作为以后的栋梁。
吴鸭嘴却很是满意,答应让刘广平先选那些孩子,他也早有算计,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孩子就是吃的再好,也不可能有突飞猛进的变化,到时候这七个成人就可以稳占上风。刘广平选了十九个身体稍微强壮的孩子,加上刘苟,凑够二十个。还剩16个孩子,吴鸭嘴又大方的让刘广平再挑两个,吴鸭嘴领着剩下的十四个孩子和七个成人安排在了南边两个屋子。
刘广平把他的手下安排在了北边剩下的两个屋子,他招呼这帮孩子自己铺好茅草,权做床铺,又安排仆妇送来芦花被。两晋时期,虽然棉花已经在西域和海南种植,棉布也曾被当做贡品进贡给朝廷,但普通人家,还是无缘得以一见,所以都是用麻布里装上芦花,夏天倒是凉快,冬天可就无法御寒了。
一切安顿下来,刘广平把孩子们聚集起来,颁布了几项纪律,一是早睡早起,每日戌时睡觉,寅时三刻起床,刘广平三声哨响,必须穿戴整齐到校场集合,迟到者校场罚跑十圈,扣除肉食;二是,服从命令,令行禁止,违者罚跑十圈,扣除肉食;三是,尊重上级(刘广平),爱护同袍,见长官必须行礼(右手握拳,右臂置于胸前,拳眼向后),有冲撞上级,与同袍争斗,鞭笞十下,挨饿一天。刘广平又把队伍分成两组,任命刘苟和二牛担任伙头,给二牛改名刘常勇,其他孩子就用“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再加一个“常”字或“立”来命名,又任命两个个高的孩子担任副伙头,规定如普通士兵违法,正副伙头同罪处罚,正副伙头违法,全伙同罪处罚。若是训练作战中一人不听号令,则全队受罚。这帮孩子看刘广平对他们说话像跟大人说话一样,一个个听得都聚精会神。刘广平从上房搬出来,也与他们同吃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