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达伏在地上,本来偷眼望着石虎吃的满意,心里有了底,正想着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一听吓得心肝都快跳出来了,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顿时汗如雨下。
人都说石虎喜怒无常,又极端迷信,难道这下要遭殃了。想到这里,刘广平心中一阵恐惧。他略定了定心神,才伏在地上壮着胆子说道:“名字是小人起的,小人粗鄙,也不会起名字,实在见笑。还望皇上赐名!”
刘广平只顾害怕,腔调学足了影视剧里的公公,却忘了石虎并未称帝。
石虎一听到是乐了,他早已有称帝之心,也不追究名字:”你是何人?朕尚未称帝,怎么称朕为皇上?”刘广平这才知道漏了马脚,只能搪塞:“陛下虽未称帝,但小民心目中,陛下早已是真命天子。”
这下马屁可算拍到点子上了,把石虎欢喜坏了,赞道:“果然是我大赵的赤子。”
太子石宣一见父王欢喜,赶紧跪倒奏道:“此子虽然愚钝,然所言俱是赤诚,望父王早顺民意。”
群臣又是山呼万岁,齐奏:“太子所言甚是,唯天王圣裁。”
石虎心中大快,不过还算清醒,回望皇后道:“今日乃皇后生辰,就不议此事。”他端详着手里的冰盏,“倒是此物却要起个好听的名字?”
石虎胸中也是无半点墨,想起个好点的名字,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就问道:“此物可还有别的名字?”
刘广平想了想,朗声道:“此物还有个名字,因它最为消暑,每次吃第一口,浑身都会打个激灵,所以叫做冰激灵。”
石虎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叫道:”好名字,朕吃的时候也是打了个激灵,你倒是有些鬼才。朕来问你,你可会做这冰激灵?”
刘广平暗自忖夺,石虎不会是想留下自己在宫中给他做冰激灵吧,他自然不愿就范,赶忙答道:“小人愚钝,还没有学会。”
石虎有些惋惜,说道:“既如此,朕就赏你师傅了。”他转向他身旁一个看起来有些苍老的近侍,那近侍服色与别的内侍不同,看来在宫中身份不低。石虎道:“你在宫中给做这冰激灵的安排个差使,让他给朕专做这冰激灵。”那个近侍躬身称诺。
黄达喜得泪流满面,高兴得都忘了谢恩。石虎又道:“此冰激凌真乃消暑极品,今日乃皇后寿诞,一盒可赐予皇后、柳妃与陈夫人,一盒分赐予姚都督与蒲都督,朕剩下的这两盏都赐予柳舒妍吧。”近侍领旨,亲自颁发赏赐。殿内顿时一片哗然,石虎赏赐后妃都是应有之义,蒲洪和姚弋仲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蒲洪是氐人的首领,现为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姚弋仲为羌人首领,现为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两人除握有重兵,还统率部族,既为石虎借重,也为其所忌惮,所以多方笼络,便有赏赐,没有别人的,一定会有他们的。为笼络人心,赏赐也在情理之中,但柳舒妍不过是石虎第一次见面的一个世家仕女,就算是柳嫔受宠,也该赏她父亲,断不该赏她。
众后妃连忙谢恩,别人还好,柳嫔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为自己妹妹捏了把汗,看来她也难逃石虎魔掌。
蒲洪恭恭敬敬的跪下谢恩,口称万岁。那姚弋仲却只是在座上一拱手:“老羌谢你了。”他为人耿介,无论贵贱尊卑都是直呼,石虎也不以为意,只因羌人勇猛善战,姚弋仲对石赵也忠心不二,些许末节,也不放在心上。
柳舒妍也款款起身,跪下谢恩。柳琪脸色阴晴不定,刚才刘广平进殿他只是看身形有些面熟,一说话他就认出来了。他想不出为什么刘广平会出现在这里,生怕刘广平不懂得宫中礼仪,答对有失,惹得天王震怒,暗中为刘广平捏了一把汗。柳舒妍谢恩已毕,美目落在刘广平身上,又转向柳琪,问道:“此人是你朋友?”柳琪大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从进殿来,你的目光都在别处”说到这里,柳舒妍脸色一红,“自这人进殿,你全副精神都放在他身上。。。。。。”
柳琪这才想起,自己从落座以后,目光就没离开过柳舒妍,不由得玉面微热,忙说道:“他确为柳琪旧友。”柳舒妍悠悠说到:“哥哥朋友真多。”柳琪心内一惊,不知道她是何意,心道此女虽然年龄尚小,但体察入微,心思缜密,远在其父之上,更不用说柳琚了。
这时,石虎想起刘广平,问道:“你叫什么?”刘广平道:“小人刘广平,不敢劳天王垂问。
石虎看他还算机灵,有心赏他:“看你还算伶俐,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刘广平听说石虎喜怒无常,就是军国大政,也经常朝令夕改,生怕一个答对不好,惹来杀身之祸。此时他只想快点脱身,只好故作轻松的拍拍肚皮:“小人为了一睹天颜,从寅时至今,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小人此时只想尝尝那宫中美食,此外别无他求。”
一番话,惹得堂内哄堂大笑,石虎哈哈大笑,几个嫔妃和名门仕女也忘了矜持,也笑得花枝乱颤,众大臣看石虎大笑,也不顾礼仪,纵声助天王开怀一笑。
石虎稍稍忍住笑,呵骂道:“你这饭桶,好,朕就赐你三人宴席,下去吧。”三人千恩万谢,方才由一个黄门引着出了殿堂。三人低头哈腰,紧跟在黄门屁股后头,小心的避开路上穿梭的宫人,只能听见来往的宫人向这黄门行礼,想是这黄门一定阶位很高。
黄门带着他们三转五转,到了一个偏殿,那黄门对三人道:‘进去领天王赏吧。“三人跨步进去,那黄门拦住刘陈二人:“你们随我来。”刘广平略一愣怔,陈元礼扯了下他衣角,他顿时明白了,原来这黄门定是黄胖子收买好的,他赶紧跟在后面。
那黄门白了他一眼:“看你在天王面前挺伶俐的,怎么这会儿这么蠢。”刘广平赶紧赔笑:“小的天生愚钝。”
黄门自顾自叹了口气道:“宫里多少伶俐的人,想逗天王笑一回,偏生你这蠢人几句话就能逗他笑。”
刘广平说道:“小人只是误打误撞。”黄门看看他一脸憨笑,摇摇头:“本来还想抬举你,进宫好好磨磨性子,伺候天王,看你这样子是不中用了。”刘广平听了,顿时起了一头热汗,不由得暗自庆幸老天保佑。
说话间。黄门带他们到一个偏僻的房间,看看四下无人,才推门进去,指着屋内两件内侍的衣服对他们说:“赶紧把衣服换上跟我走,你们时间不多。”刘陈二人不敢怠慢,赶紧麻利的换上衣服,随那黄门出了房间。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黄门嘱咐道:“你们要见那个小卤薄的在屋里守着,一个在外看着,别人问起,只说是奉命在此看管,闲杂人等不要进入,其他不要多说。”二人点头应诺,黄门又说道:“一会我会差那卤薄来取器物,你们可以相见一面,但切不可多生事端,咱们小命可都保不住。”刘陈二人赶忙说道:“多劳大铛费心,小的们记下了。”黄门转身出去,
刘广平自去门口守卫,只留下陈元礼在屋内来回踱着,焦急的等待。刘广平有些紧张,听着空中隐约传来的鼓乐之声,似乎这里离太武殿也并不远,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时间一点点流逝,还是不见陈妻前来,不知是心里焦躁还是害怕,刘广平感觉每一秒都比一天还要难熬。
正在这当,只见一个宫女款款而来,刘广平赶紧打起精神,按照宫中礼仪站好,那宫女来到刘广平面前,刘广平不敢抬头,却听那宫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广平抬头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陈元芳,她今日全是宫样妆束,与往日大为不同,经过精心打扮的面庞焕发出平时少见的妩媚,纤腰一握,如杨柳扶风,刘广平看得不由得心神一荡。陈元芳背着手绕着他转了一圈,赞道:“想不到你穿上官服,还挺像个人。”刘广平顿时气结,说道:“快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陈元芳这才凑近他耳朵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把假命令传出去了,一会儿就会差嫂子来取东西。”刘广平只觉得耳畔呵气如兰,心里有些痒痒的。
“我先进去看看哥哥,嫂嫂一会就来。”陈元芳如蝴蝶一般飞进了屋内,刘广平心里顿时怅然若失。
不过没等他失落太久,就见一个美貌宫女,缓缓行至自己面前,刘广平看她行动间婀娜多姿,腰间金环叮当作响。玉面含春,尤其一双眼睛,竟如深井一般,幽幽的似乎如泣如诉,看之久时,似乎都要陷进去了,刘广平正要开口发问,那美女竟妩媚的一笑,躬身施礼:“敢问大珰,我乃皇后卤薄,奉上命来取器物,可是在这里。”刘广平觉得这一笑都媚到了骨子里,声音更是如黄莺鸣啼,他知道这定是陈元礼的妻子,想不到她竟有如此美貌,怪不得令陈元礼念念不忘。
他赶忙说道:“快些进去吧,里面都等急了。”陈妻又回他一个媚笑,才款扭柳腰,跨入殿内。
陈元礼一见她进殿,赶紧迎上前去,激动地叫道:“小翠。”
陈妻一见他,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了,柳眉一下子竖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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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铛:对有权势宦官的尊称。汉代宦官佩戴貂铛,故成为宦官代称。
蒲洪:苻坚之祖父。
姚弋仲:后秦开国君主姚苌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