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黄昏很短暂,王世俊想起在国内读大学的那几年。那时节黄昏总是很漫长,很多年轻的恋人肩并肩规规矩矩地坐在校园的操场边,彼此默默无言,暗暗等待夕阳下山后的亲吻,等得心焦。
王世俊清楚的记得前妻从操场的另一边遥遥地走过来,背后酒满夕阳的柔光,像包在热巧克力里面的棒子,又乖又甜。她来到他身边,掏出一张纸巾铺在地上,小心地坐上去,然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带,直到四周完全变黑,她才敢把头悄悄倚在王世俊的肩头,彼时,王世俊的心总是跳得很快。
几年过去了,王世俊还是喜欢在傍晚默默怀念那种羞涩的感觉。他枕着自己的胳膊仰面躺在车里,双**叉着架在方向盘上,随着音乐节奏微微抖动,还是那首《爱你在心口难开》萧敬腾版的。
黑色渐渐浸润了四野,远处亮起了灯,这个荒凉偏僻的路口通向机场。三年前,王世俊的妻子就从这个路口消失在漆黑的夜里,也许不久之后还会沿着它回到自己的怀里,其实一切不得而知,就算再回来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王世俊的前妻讨厌别人替自己拿主意,甚至意见也不允许,王世俊拿不准她何时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也不敢问。他习惯一切听从她的安排。
点燃一支烟,王世俊此刻的心里想的是张佳敏,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走进他心里的他不知道,就是一天见不到她,他就难受,会胡思乱想,他在心里轻骂着张佳敏,你这个女人,你都不了解我的过去,凭什么说我不懂爱,不懂什么叫感受,还总是叫我浪子,针没扎在你身上你怎么知道那种看不见伤口的疼痛。
一切都好好的,天造地设一般的安排,月色朦胧,更深夜阑,暖风习习,柳梢低垂。张佳敏试着把注意力延伸到虚构的空间:月光照耀着一颗开着粉白花的伞状大树,树下是无边的野草,她的身体被淹没在草丛里,皮肤为随风拂动的粗粝的草叶边缘所触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有夜鸟在黑漆漆的高远的头顶飞过,无数闪亮的萤火虫无声地舞蹈,耳鼓中充满生命的气息。
张佳敏抬手看看时间,再看看手机,没有一条信息,一通电话,难道王世俊是出什么事了?管他呢,我干嘛会起那个浪子,睡觉。
清晨,小区里割青草的味道愈发浓郁,潮湿而清凉,张佳敏很喜欢这味道,每当有工人推着嗡嗡作响的割草机修剪草皮时,她总是贪婪地闭上眼睛,想把那混合着泥土、晨露和各种小虫子味道的青草香吸进肺叶里去,那湿漉漉的美好感觉无数次令她得意忘形灵魂颠倒。
张佳敏就这样想着微闭双眼,身体忽然飘了起来,好像被悬置在半空中,双腿之间的置入感忽然消失了,去得很突然。
当她睁开眼睛时,不知道王世俊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她视线里,一手捂住嘴,想叫没有叫出声来,心里想着:“这个神经病是一晚上没睡吗?还是一大早就跑到她家楼下了,他怎么总是干些出乎意料的事来?”
王世俊对着张佳敏家的窗户,挥挥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看见张佳敏了笑呵呵的喊:“喂......张佳敏......看这里......”
张佳敏隐约听见他的声音,赶紧左右看看,怕有邻居探头出来看,赶紧拿起手机拨打王世俊的电话,“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张佳敏电话一扔,身穿睡裙就往外跑,按电梯,啪啪啪.....多按了好几下,恨不得电梯马上就能打开,她好下楼捂住王世俊那张嘴。
王世俊正得意的看着朝他奔来的张佳敏,“你跑那么快,也不怕摔着?干嘛那么慌乱,衣服也不换就下来了,你不是很注重形象的吗?我不过就是叫你两声吗?至于吗?”
张佳敏气不打一处来,喘着气一手摸着腰,说:“你.......王世俊......你别一天神经兮兮的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说你一大早的就来我家楼下大呼小叫的,叫邻居看见,我多难为情呀?你玩什么呀?大哥?昨天一天,一个电话没有,今天突然就在我家楼下,你是不是找死呀?皮痒了是不是?”
王世俊几步靠近张佳敏,一把揽住她的腰挑逗的说:“我昨天一天没有打电话吗?你在担心我?还是想我了?看来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张佳敏用力推开王世俊,目光含怒,“你别动不动就抱我,我警告你!谁想你了?”又挑衅的说:“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酒驾被抓起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举起双手鼓掌。”
王世俊爽朗的笑着说:“你就嘴硬吧,明明是想我了,非得编些谎言出来,你累不累呀?我都替你累得慌,昨天晚上是不是想我想得失眠了?这旁边又没有外人,没人笑话你的。”
“你......”张佳敏欲言又止。抬起手就恨不得扇王世俊这个狂妄自恋的家伙。张佳敏双手抱在胸前,仰头盯着王世俊说:“你太自恋了.......我对你无语。”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王世俊赶紧追上去,倒退的走着,这样才能看得见张佳敏的面部表情。“喂.......看在我一天晚上没睡的份上,也没回家,你就收留我一个小时吧?怎么样?借你家浴室冲个澡。”张佳敏别过头,又轻哼一声,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王世俊着急的说:“好了,是我自恋,是我想你想得失眠,是我想你了........”
张佳敏双手一直抱在胸前,强忍着没让自己笑,淡淡是说:“你就这样一直退着走,不摔跤,不准回头看,稳稳地能走到电梯口,我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