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临走的时候,仍旧不放心,留给京娘一封信,告诉京娘在觉得最痛苦的时候再看,若觉得生活开心的话,就永远不要看了。
京娘十分奇怪,却见石敢当坚决,只好将信收下。
石敢当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轻舞、南宫柔,又看了看拉着的芷晴,想了想,便用史德统给他的银两,雇了一辆马车。
几个女人在车后,石敢当与车老板做在前沿。让石敢当忽然想起去丁家堡的那一幕,也不知道丁鹏他们现在如何?还有那个蔷薇少女,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丁堡主客厅之内,丁鹏、丁义身穿戎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丁堡主,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丁堡主的两鬓已经斑白。
丁堡主眼神有些恍惚,看了看站立的两人,问道:“蔷薇还没有消息?”
丁鹏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淮河两岸都找遍了也没消息”
众人一阵沉默,丁堡主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对两人道:“你们最近干的不错,丁家堡的堡兵现在都很强悍,包围丁家堡已经绰绰有余,不过君臣说最近可能会有动荡,你们小心一些。”
丁鹏抱拳道:“请堡主放心,我麾下五百步兵,丁义手中的一百二十骑兵,定会负起守家护园之责”。
丁堡主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起去点兵场看看”
“得令!”
丁家堡的点兵场,就在后山之下。这几个月在丁君臣的鼎力资助下,将一群散兵游勇逐渐打磨出精兵的样子。尤其是丁义的骑兵,阳光之下,马硕人健,威风凛凛。
丁堡主满意地点点头,对二人道:“君臣说这乱世之中,若要自保一定要有钱,有兵!钱的事你们不必操心,按照这种标准,继续招兵买马,但一定要忠心,你们明白么?”
丁力,丁义一抱拳,躬身道:“属下明白!”
“对了?唐吉那个畜生还没抓到?”
丁义皱着眉道:“跟山贼跑了,去了淮北!”
丁义看了一眼丁鹏,补充道:“唐吉勾结山贼,事迹败露之后,投了八字眉王洪泽,这伙山贼很狡猾,没有固定的山寨,一直都流动作案。而且最近一直流窜在各地做些盗墓的勾当,似乎在寻什么宝物。”
丁堡主恨恨地说:“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得好死!”
金陵,东都留守周宗府
一个中年儒士与一个老者相对而坐,中年儒士一身书卷之气,正是与石敢当在茶室相遇的韩熙载,舒雅垂首站在韩熙载的身后。
韩熙载对面的老者,姓周名宗,字君太,少年遇乱,仕途波折,南唐中主李璟登基之后曾任一州的节度,后迁任东都留守,同平章事,然而周宗本人已经六十多岁,无心与朝堂,只想与自己的两幼女过上几天安心的日子。
周宗位极人臣,却是子嗣艰难,快到五十的时候,取了一个姓冯的妾侍,才给自己留下两个女儿,虽说是女儿,但周宗也宝贝的不得了。给两个女儿分别取了两很美的乳名,大女儿娥皇,小女儿女英。
前些时日,自己的小舅子将娥皇女从老家接来,没想到三年不见,女儿出落的如此美丽。可惜却是在途中,伤了头,患了失魂症,就连自己这个爹爹都不认识了,怎么不让周宗心疼,这就更加加重了周宗辞官的心思。
今日早朝便提出致仕,却被皇帝诚心挽留,不愿伤了君臣情分,便只好再留任几年。恰逢韩熙载回了金陵,便相邀一聚,却听韩熙载说了一些奇事。
“哦?这世间还有如此通透的少年?”周宗惊叹地问了一句。
韩熙载笑了笑道:“是啊,我觉得很神奇,那个少年比娥皇姑娘还要小上许多,却有宿慧,极善辞令(这里的辞令是只能言善辩的意思),与周翁当年极其相似”
周宗摆了摆手道:“我像他那般年纪的时候,可讲不出钟馗平鬼传,更说不出东去焚尽凌霄宝殿,西行烟消漫天诸佛的豪言壮语!”
韩熙载回过身,见舒雅皱着眉,咬着牙,看来对于那日酒肆的打赌仍旧不能释怀。
韩熙载无奈地摇摇头,又接着问周宗道:“周翁令嫒的伤可好些?”
周宗苦笑,叹息道:“外伤无碍,只是还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经常拿一副画在那里痴痴地看,不知道想些什么?”
“哦?什么画?”
周宗站起身来道:“你随我来”
韩熙载跟在周宗身后,穿过一处隔墙,来到一处花园,便见一个少女坐在凉亭之中,手中拿着一把弯刀,似有所思。
这时候一个很小的女孩,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奶声奶气道:“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少女一见是小女孩,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将小女孩抱在怀中,道:“小女英又淘气了,怎么自己跑了出来?”
小女孩一笑,露出几颗乳牙,道:“女英没有淘气,女英见娥皇姐姐又在看宝剑,好像很孤单的样子,就来看..看”
名叫娥皇的少女一笑:“姐姐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不过每次拿起这把弯刀,就觉得这把刀一定有许多的故事”
娥皇突然觉得头有些痛,不禁一皱眉,低声喃喃道:“小楼一夜听春雨?”
周宗没有打扰两个女儿,将韩熙载领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指着墙上的一副画道:“娥皇从他舅父家回来的时候,就把这副画带了回来,我看着新奇就让人表了起来。”
韩熙载见到画像,便是一惊,伸手便要去摸,却被周宗一把拉住。韩熙载有些尴尬,这副画是周宗女儿周蔷的画像,自己作为长辈伸手去碰,确实欠妥。
周宗道:“你别多心,这副画非笔墨所为,而是用的木炭,用手一碰怕坏损了画质。”
“哦?果然奇特,让我仔细看看!”
韩熙载走到跟前,观看起来,越看越喜欢,一下沉浸其中,听到周宗的轻咳方才回过神来
周宗问道:“如何?”
韩熙载肯定道:“神来之笔!”
“哦?”周宗文采不错,在工笔丹青方面却不如韩熙载。
韩熙载解释道:“利用黑白灰三色,突出光线对比,人物如活过来了一般,虽然意境之上略有小瑕,但胜在写实,将光阴留在一笔之见,开一派之先河,可惜难以存世!”
韩熙载突然一声惊呼!周宗忙问道:“怎么了?”
韩熙载指着画上的落款,很久没有出声。
周宗一笑道:“这笔字也是不凡,可也不用你这样吧?”
韩熙载哈哈一笑道:“春秋过往,不知时,笔祭青春,少年痴,石敢当。石敢当!我说的传奇少年也叫石敢当,天下之事何其巧乎?”
周宗一愣,一把拉住韩熙载的手臂道:“老朽今天已知天命,却不知道这天下还真有妖孽一说!”
韩熙载目光灼灼地看着墙上的素描,喃喃道:“难道那个道士,还有德明大师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少年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韩熙载收回目光,对周宗道:“德明大师也到了金陵,现在栖身清凉寺,令嫒的失魂症,或许他可以治好”
“明日我便去请大师,我很想听我女儿,说一说这石敢当的故事!”
石敢当打了声喷嚏,天气太凉了。
半天的功夫便出了城,再次来到汴河边上的茶寮。却见一群人聚集在哪里。
车老板对石敢当道:“去年夏天河北、河南两地出了旱灾,饿死了很多人,不过官府放了些粮食,好坏挺过了一年,可是没想到现在又闹了蝗灾,这贼老天真是不给人活路了”
石敢当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道:“官府不管了么?”
“今年不但没有放粮,反而又加了税,听说为了抵御契丹,哎!病灾、兵祸、蝗灾、水患!这年头碰上一件就是灭顶之灾。”
车老板,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甩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鞭响,一行人朝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