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急急忙忙扶了窦素娘在榻上躺下了,送了热好的蜜水进去,她也只吃了一口,无力地摆摆手让人端了下去。
窦纨皱眉问道:“素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病成了这样?”
伺候窦素娘的侍婢面露哀色,望了一眼榻上虚弱的窦素娘,轻声道:“二娘子有所不知,自月前大娘子她便是这般模样,时时乏力倦怠,就连吃食也不大用得进,眼瞧着越来越瘦了,要请郎中来瞧瞧,只是大娘子却是不肯,说自己如今已经幽居别院了,不必再兴师动众,才会这样子了。”
窦纨上前在榻边俯下身来,低声唤道:“素娘,你觉着哪里不好?”
窦素娘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露出一份苦笑:“只怕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了,也不必请郎中了,横竖已经是没了活路,倒不如死了干净。”
一旁的侍婢忙都出言相劝,望着日渐消瘦的窦素娘都是满心不忍。
窦纨却是没有开口劝慰,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一言不发地拧着眉头,倒是叫窦素娘吃了一惊:“阿纨这是作何?”
许久,窦纨才松开手,吐出一口气,却有一丝凝重之色,望向窦素娘:“素娘的月事多久不曾来了?”
窦素娘一愣,转开目光去:“为何问起这个来?”她不明白窦纨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侍婢低声道:“大娘子自来了别院便不曾有过月事,已经有两月余了。”
窦纨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素娘的脉象是脉如滚珠,乃是喜脉,只是忧思过重又是郁结于心,以致于胎像不稳,心闷心悸,只怕需要安胎。”
喜脉?!房中的人都愣住了,榻上的窦素娘更是惊得动弹不得,怔怔盯着窦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自嫁入郑家,数年不曾有过身子,也曾请了郎中来瞧过却是说不出病症来,试了许多方子,终究还是没有动静,慢慢也就死了心了,此次被休,不仅仅因为自己是窦家的娘子,还因为多年无所出。可是现在窦纨却说……
她身子微微发颤,死死盯住窦纨,道:“阿纨,休要胡说,我怎么会……”
窦纨也不反驳,只是吩咐侍婢:“去请位郎中来,这喜脉不难分辨,想了郎中来了就能知道是不是了。”
侍婢望了一眼窦素娘,见她没有阻拦,忙不迭应着,快些退了出去。
窦素娘却是犹不肯信,望定窦纨:“阿纨如何知道我有了喜脉?你并不通医术!”
窦纨目光移开,淡淡道:“这两年在赵家闲来无事,看了些医书,略略知道一些。”
窦素娘狐疑地盯着眼前的人,越发觉得这个人与从前的窦纨娘不似一个人,窦纨娘的性子偏执怪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和地与自己说话,还通晓医术。
只是这个人却又分明是窦纨娘,这让她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郎中很快就被请了来,侍婢急慌慌引着他进来了,请他为窦素娘诊脉。
窦素娘此时已是挣扎着起了身,顾不得避讳,很是焦急地盯着为她把脉的郎中:“我的脉象如何?”
郎中放下手,皱着眉想了想,才道:“夫人的脉象来往流利,应指圆滑,乃是滑脉,怕是有喜了。”
窦素娘听得真的是有喜了,脸上的震惊欢喜之色顿时绽放开来,连声问道:“真的么?真的有喜了?”
郎中欠了欠身:“不敢欺瞒夫人,的确是喜脉。”
侍婢们也是欢喜地不知怎么好,若是真的有了身子,窦家自然也不会休弃了窦素娘了,如此她们也不必提心吊胆,担心哪一日窦素娘被赶了出去,都没有好去处了。
窦素娘眉梢眼角都是笑容,一反先前的阴霾,一叠声吩咐侍婢与了诊金与郎中,送了出去,再看向窦纨时却是脸色温和许多:“阿纨说得不错,我真的有了身子了,只是不曾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她低头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许是这孩子体恤我处境艰难,心如死灰,才会降临来安慰我的。”
窦纨却是面上沉重之色不减,道:“素娘,你的身子还不稳,先前动了胎气,所以才会有头晕乏力,食欲不振,乃至于气血有亏,若是不好好安胎,怕是……”
窦素娘脸色一变,抬起头望住窦纨:“可是先前郎中并不曾说过动了胎气,怎么会……”
窦纨看得出她目光里的怀疑,毕竟窦素娘与从前的窦纨娘可并不算亲密,甚至有些仇视怨恨,难免会有所猜疑。
她叹了口气,道:“你让人替你买些上好的阿胶来每日煎服一些,可以补气血安胎气,只是不可多服用。”她知道阿胶此时已经有了,只是有些昂贵怕是要贵府里的人才能用得起,可这也是安胎药中最容易得到的了。
她想了想又道:“如今有了身子,你心思也放开些,能安安稳稳生下孩子最为重要,莫要思虑太重,反倒坏了身子。晚些我会叮嘱侍婢,有些吃食你不能用,你若是信得过就照着我的话去做吧。”
窦素娘望着她,目光里很是复杂,许久才低声道:“多谢你了,就照你说的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