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红色金毛（三）
“吓死我了，你刚才那样，我还以为这个女人是鬼呢，原来是个活人。”姜越宸听伊谦描述了个大概，知道杨宜桃是个不折不扣的正常人，只是身上沾上了鬼魂的气息，于是就放心的拍拍伊谦的肩膀，二人在杨宜桃对面的沙发坐下，等她醒过来。“不过，伊谦老哥，她醒了之后会不会打你一顿我不敢说，但是我保证她一定不会住到你家去。”
“嗯。”伊谦点点头，不再多说话，但是表情很失望。
“看来她还真是身上带着宝贝呢，估计你也不会跟我说是什么，不过，等她醒过来，我跟她解释一下，看看能解释到什么程度，必要的时候我叫别人来作证就是了。”姜越宸拍胸脯下了保证。
“嗯，那我出去等。”伊谦说完，起身就走。
“伊谦老哥，吧台有吃的。”
伊谦咕哝着应了一声，伸手开门，没拧开。“锁了？”
“可不是么，”姜越宸歪着脑袋看向门边，“你忘了我刚才说的了，去年那回正好被客人撞见，最后还说要去告你暴力狂外加性骚扰了？”
伊谦没吱声，转头看了一眼，刚才那只金毛，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一下子钻到了杨宜桃所躺着的沙发下面，没有再发出声音。望着地板上一团一团乱七八糟的血迹，伊谦面无表情的拉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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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姐？”
沙发上的杨宜桃，此刻正陷入混乱的梦中，梦里也是一团一团乱七八糟的光亮，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忽然听到了人的声音，她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呆滞的望着头顶温暖柔和的灯光。她依旧没有从刚才的感觉中逃出来，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么难受的感觉，那滋味像是有人触摸到了自己的灵魂，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快要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拖拽出去，她感到很惊惧，很窒息，很绝望。
“杨小姐？”
杨宜桃的目光终于在姜越宸的脸上聚焦，她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恍惚中终于意识到了刚才的事情，她慢慢任由姜越宸搀扶着坐起来。就在姜越宸坐回对面沙发的时候，杨宜桃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看见了左手沾上的血，血迹一直都不是干的，反倒是很湿润，鲜红鲜红的颜色顺着手掌间的纹路蔓延开来，像一朵绽开的花。在这诡异的一瞬间，杨宜桃盯着掌心的鲜红，却觉得很温暖。
原来这就是灵魂在身体里流淌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杨小姐？”
“嗯。”愣神许久之后，杨宜桃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与人交谈的生理机能，她显然对刚才的事情没有失忆，所以她的脸上的表情，叫做愤怒。“你们怎么回事，我一定会起诉你们故意伤害的。”
“那个，杨小姐，您听我说，我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姜越宸其实不着急，因为虽然杨宜桃的语气很凶恶，但是她还能坐着讲话，而不是起身离开。这就说明至少她是个可以听得进解释的人，至少讲理，万一就算不讲理，还能讲钱，只要能让他讲就行。
“哼。”其实杨宜桃想走，这个地方让她觉得恐惧，但是她走不了，她腿软站不起来。
“杨小姐，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警察局开的证明，请相信我是一个合法的商人，我不会侵犯您的人身安全，”说着，姜越宸把手边刚才预备好的东西推到杨宜桃面前，“不瞒您说，这份警察局的证明就是关于去年一件类似事情的说明。去年也是在这个地方，有人报警举报我的朋友，就是刚才您见到的伊谦，说他对一名年轻女性进行性骚扰以及人身伤害，但是后来，经警局确认，那名女性已经在报警的前三天就过世了……出现在我们店里的是那名女性，不是正常的人类，甚至也不是那名女性的鬼魂，而是一个恶意的灵魂依附到了这名女性身上，来到了我们附近，然后伊谦觉得她很可疑，就把她骗了进来，将那个灵魂驱走……”姜越宸偷看了一眼杨宜桃的脸，没发现什么异样的表情，心里还暗自称赞了一句，果然是身怀宝贝的人，就是不一样。
“啊……”杨宜桃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但是，“姜先生，我是个坚定的自然科学论者，您这些话，适合诓骗那些未成年小女孩，我坚信……”杨宜桃把双手搭在桌上，暗自使劲，依旧觉得腿上没有力气，于是继续窝回沙发深处谴责姜越宸，“我坚信警察局会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杨小姐，我知道您刚才的感觉很难受，但是您之前身上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伊谦不得不帮您驱除，所以您可以放心，您的身体很健康。另外，如果我们真的要危害您的人身安全，您现在肯定不会坐在这里，您现在可以检查一下您的随身财物，或者，或者衣物……”姜越宸很勉强的说出这个词，因为接下来的话更加难以启齿，“您觉得我或者伊谦作为男性，在外表上有吸引异性的魅力么，如果平心而论，您觉得有，那您应该明白我们不会对您那个，呃，您知道的……”
姜越宸的话让杨宜桃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姜越宸跟伊谦的帅气脸蛋也让杨宜桃没法反驳，但是莫名其妙的一个男人上来掐自己的脖子，还说是给自己驱鬼，这个事情实在是让她不能接受。“这种事您应该提前跟我说清楚不是么？”
“杨小姐，伊谦这个人很不善言谈但是在这方面非常专业，也十分热心，不瞒您说，昨天晚上我们就见过您，在店门外，打烊的时候，您经过伊谦身旁，他隐约觉得您身边可能有问题。今天您再次光临本店，我打电话告诉伊谦，他担心您的情况，马上就来了。之前在门外，我们打算过了，只是先确认一下您身边是否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放心了，但是如果有问题，我们会再商量怎么让您相信我们，我也没有料想到伊谦这么快就行动了。您昏睡的时候，伊谦说您身边的东西很危险，所以他只能提前动手，让您受惊吓总好过让您受伤害。”
杨宜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既然自己到现在为止只是难受了一下而已，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的解释很合理，但是我从情感上仍旧不能接受，我说过，我是个坚定的自然科学论者，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答应不起诉你们。”
“杨小姐，我还有一件事想说，请您先看一下这个，我这里一共有警察局的七份证明，以及相关人员的资料信息，都是您很抵触的那种非自然科学范畴。如果您想确认一下是否属实的话，那上面有联系方式，另外，您要是觉得打扰这些失去了亲人的人不太好的话，您可以打电话去警察局，刑侦科以及法医鉴定科的几位警官会为我跟伊谦作证。您要是嫌麻烦，直接拨110也可以，负责这个警区出警的那位警官，上个月从我们这里带走了一位真正伤害别人生命安全的年轻女性，因为伊谦见到了她丈夫的亡魂，并且向警官先生转达了她丈夫尸体被掩埋的地点。”
杨宜桃低头看了一下那堆文件，似乎是明白了姜越宸的意图。要是只为了不让她报警的话，那么他说的实在是太多了。“您希望我相信这一切，并且您想说今天这件事情不算完，还有后续对么？”
“跟聪明人说话，真的很轻松。”姜越宸的脸上露出笑容，真话假话掺杂在一起，终于起了作用，“杨小姐，伊谦说，那个东西虽然暂时离开了您身边，但是还会回来，所以请您最近如果没有要紧事情的话，请尽量抽时间到这里来，您在这里的费用，他会结账。”姜越宸的盘算是，要先制造相处的机会，然后就可以祈祷伊谦的脸能把这个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再然后她说不定会跟伊谦回家了。
长长的谈话，在杨宜桃点头答应最近几天晚上会尽量待在咖啡馆后，终于结束了，杨宜桃觉得今天的咖啡馆之旅也应该到此结束，虽然不想回家，但是更不想待在这里。
杨宜桃收拾东西离开，就在姜越宸帮她拉开门的时候，伊谦站在隔间外面，有些窘迫的看着她。
姜越宸说的没错，伊谦作为男性在外表上确实有吸引异性的魅力，眼睛大，嘴巴小，皮肤白，像她大学里的学弟们。因此杨宜桃决定暂时对这位可能是她救命恩人的男人，稍微友好一点。
“伊先生，晚上好。”
伊谦没说话，只是有些羞涩的点点头，目光却飘向杨宜桃身后的某处。那只金毛跟着杨宜桃出来，躲避在她身后，看到伊谦，颤抖着发出一声呜咽。伊谦有些不耐的睁大眼，瞪了那只金毛一眼。
“呜……”
杨宜桃又听到的一声狗叫，声音很近，是那种受到惊吓匆忙逃走的声音。
“您这里养狗么，如果养狗的话，请善待它，或者把它送给能够善待它的主人。”
杨宜桃忽然就觉得一阵烦躁，今早从家里出来就没有再听到这种可怜的狗叫声了，一直到刚才在里面的隔间，然后是现在，于是她严肃的质问伊谦跟姜越宸。
听到这样的问话，伊谦与姜越宸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伊谦的脸就阴沉下来，若有所思的与姜越宸进行眼神交流。
姜越宸知道杨宜桃所说的狗叫声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听不到，而且他似乎是明白了伊谦目光中的含义，于是使劲摇头。不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问这个，她不会答应去你家的。
“我走了，我明天再来。”见两个人都没有动静，杨宜桃出声告辞。
“我喜欢你。”看到杨宜桃要走，伊谦赶忙揪住她的风衣袖子，告白。
“啊？”杨宜桃知道她听见了什么，但是她不相信。
“我喜欢你。”伊谦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
杨宜桃霎那间脸上通红一片，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男孩，真的很可爱。
“那你能跟我一起住么？”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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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伊谦老哥，让你不要问了，你还非要问，挨打了吧。好不容易给你解释好了的，她这几天都会来，慢慢培养感情嘛。”姜越宸拿毛巾包了冰块，轻敷在伊谦的脸颊上，盖住杨宜桃的大手印。
“嗯。”伊谦没法说，还是吱一声。因为杨宜桃是个活人，却能听见狗叫声，而且不是从小就能听见的，一定是最近才开始的，要不然她一定会很习惯听到这种凭空出现的声音，也不会提出疑问。能够听见魂体的声音的能力，来自于灵魂的力量。那个气息很淡，但是却强大到能够改变一个人天生的灵魂力量，很奇怪。
“我说伊谦老哥，你不是真喜欢她吧？”对于伊谦的沉默，姜越宸表示很困惑。
“小安说的，他说我只要跟女人说喜欢，女人就会跟我回家。他还说，有些男人也会。”伊谦指指刚才在吧台那边收钱的小安。这个被点名的人此刻正露出邪恶的微笑，勾引在吧台看他调酒的小姑娘。
“……”姜越宸终于也沉默了。
“她是不是不会来了？”
“有名字跟手机号码，我会去查一下她的家庭住址，好好跟她谈谈，肯定把她弄到你家去，但是你不许再乱说话了。”
“嗯。”伊谦点点头，露出微笑。
“真是前些年欠了你的，幸好你不喜欢人家，要是真喜欢，我就不敢让她去你家住了，真是的，这么大的人，怎么就不学好呢……”
听姜越宸絮叨了许久许久，伊谦终于能从咖啡馆脱身了，最后姜越宸趴在玻璃门上，对着伊谦吆喝最后一句。
“我哥哥打电话给我，让我提醒你穿件厚外套，要不然明后天降温一定给你冻出毛病来。”
“嗯。”伊谦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吱了一声。他没法说，但是他会照做，因为他不怕冷，也不怕热，他只是怕他自己看起来跟其他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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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谦出门回家的时候，正好是杨宜桃回家进门的时候。
杨宜桃郁闷的躺回床上，听姐姐隔着门开始絮叨。
“问了一整圈，谁家都不养狗，这个小区不许养狗的，就算养也没人承认的，再说要是真的晚上叫的那么惨，早就有人报警了。我就说肯定是你晚上不睡觉玩电脑，白天上课又睡的香，才弄得这么神经紧张……”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早睡的啦……”
杨宜桃现在脑袋一团乱，实在是想不明白今天这一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发呆，许久之后，她听到姐夫下晚班回家的声音，然后姐姐去厨房弄夜宵的声音，然后两个人讨论今天各自遇到的事情，以及关于在小区里找狗狗的事情。
在杨宜桃的潜意识里，她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家，可是姐夫总是很小心翼翼的，生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姐姐或者她反感，她要是不在，大概姐夫能更自然一点吧……
忽然，杨宜桃想起了什么，把左手举到眼前，挡住了灯光的光线。掌心的血依旧鲜红，依旧温润，没有干涸，就像刚刚沾上的一样。大概是手心热出汗了吧，杨宜桃皱皱眉，没怎么在意，翻身从床头揪过一块纸巾，擦拭干净，然后使劲一丢，偏了，纸巾团落在了垃圾桶外面。
夜半，杨宜桃迷糊间又醒了一次，隐约又听到了狗狗的呻吟声，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像是伏在她的窗下一般，但是那声音又很轻浅很哀怨，低低的像是在道别。杨宜桃甚至以为还在梦中，翻身又睡了过去，那个圆圆的纸巾团也依旧静静的躺在地板上，白白的很干净，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沾过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