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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雨晴醉月

无论晴儿哭得如何梨花带雨,撕心裂肺,曲云还是走了,远赴苗疆五毒教,做她的五毒教教主去了。她离去那日,扬州反常地大雨磅礴,然而,曲云仿佛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了,冒雨而去。

在水云坊码头,晴儿倔强地立在大雨中,望着曲云坐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去。自然,她也因此,收获大病一场。不过,此时的晴儿已然有了内功根底,而七秀坊四艺,便是剑、舞、乐、医四道,在她几位师伯、师叔的照料下,这病很快便痊愈了。

当晴儿还在卧病在床之时,七秀坊坊主,晴儿的大师伯叶芷青也曾前来探望。此时的晴儿,尚未从师傅离去的阴影中走出,时时记起师傅,便哭得不能自已。叶芷青见状,不由叹道:“如尔这般,日日泪如雨下,哪里还得一个‘晴’字?但盼你能雨过天晴,不若,今后便叫做‘雨晴’吧。至于姓氏……便姓曲好了。”

从此以后,七秀坊再无晴儿,只有曲雨晴。

距七秀坊不远,便是扬州。从扬州顺江水逆流而上,经巢湖彭泽后,便到岳阳。数百年后,一位著名文人,曾在此发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此时虽已有岳阳楼,但那位命运多舛的一代名臣,其先祖尚不知在何处。

比邻岳阳楼,便是那洞庭一湖。洞庭湖中,有一座君山岛。此时的君山岛上,乃是近数十年间兴起的一大帮派——丐帮的总舵。不过数年之前的枫华谷一战,刚刚兴起不久的丐帮,遭受了极大的挫折,即使连丐帮帮主尹天赐,也不知所踪。

尹天赐失踪后,丐帮帮主之位,在丐帮众位长老的支持下,传于时任丐帮副帮主的郭岩。在郭岩的率领下,丐帮正渐渐走出枫华谷之战的创伤。此时的郭岩,可谓是春风得意。然而,他还是有些许小烦恼的。

此时,郭岩在与丐帮传功长老马天忌商议帮中事务,当讨论告一段落,两人皆略略放松之后,郭岩仿佛想起了什么,轻笑道:“马长老,那个小丫头,现下如何了?”

马天忌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丫头年纪虽小,脾性却与帮主甚是相似,倔得很。然其武学天资,却是甚佳。况且,她亦无寻常女儿家娇娇之气,肯下苦功。假以时日,必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女中豪杰啊!”

郭岩闻言,不由甚是高兴,哈哈大笑道:“那是!那是!我老郭的弟子,哪里错得了?哈哈哈哈!”说着,他便将手伸向腰间,但却摸了个空。

郭岩不禁一怔,茫然道:“啊,我的酒囊呢?”

马天忌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不禁失笑,伸手取出自己的酒囊递向郭岩,笑道:“帮主,老夫这里的青竹酿,不见得便比帮主的花雕差到哪儿去,帮主肚子里的酒虫活了,不妨先用老夫这青竹酿解解馋好了!”

郭岩却并不接马天忌的酒囊,皱眉道:“哼!定然又是那丫头做的手脚!才多大的小丫头啊,喝起酒来,竟然比俺姓郭的都要厉害!长大了还了得!不行,我得找找去!”

说着,郭岩一阵风般,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马天忌摇头苦笑。

寻了一番后,果然,郭岩在一处角落中,找到了一名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但却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此时,这小姑娘斜斜靠在一堆草垛上,一身百结衣,身旁丢着一根二尺多长的竹棒,手中却攥着一个精致的酒囊,酒囊上还绣着一个“郭”字。

“好啊!又是你个死丫头,整天就知道偷老郭的酒喝!”郭岩一见这小姑娘,便气不打一处来,劈手便从她手中夺过酒囊。但酒囊已入手,那轻飘飘的分量,便令郭岩更是愤慨,“我说,丫头,哪次给老郭留点成不?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给剩!”

在郭岩愤慨地咆哮中,小丫头“呃”地打了个酒嗝,微微睁开一双朦胧的醉眼,望向郭岩,忽然嘿嘿一笑,道:“师……师父……你的……你的……花雕……真……真好喝……小月……小月……小月最……最喜欢……师父的……花雕了……”

小月?没错,此女正是当年小渔村三姐妹之首——小月。

听着小月的话,郭岩怒极反笑,摇头道:“哎,谁让我老郭居然将你这个小醉猫给捡回来了呢?没法子,只得今后要当心看好这酒囊了,莫要再被你这小醉猫给偷去了!”

说着,郭岩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去。但,他方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蜷缩在草垛边的小月,想了想,终是不忍,便上前打横将小月抱起,慢慢走向附近一座小小的院落。

“呃……师父……师父的花雕……小月……小月……还要……还要喝……”在郭岩怀中的小月,喃喃地念着。

郭岩不禁苦笑道:“你这丫头,如何这般嗜酒?须知,你可是个女娃娃啊!就算是个假小子,可你才十岁啊!想我老郭十岁时,当时还未尝过酒味的吧?哎,小月,小月,小什么月啊!今后,你这丫头便叫做醉月了!”

此番场景,远在扬州七秀坊的雨晴自然不知。在她心中,当年的小月姐姐,心心妹妹,恐怕早已遭逢不幸。

其实,前后数年中,在晴儿的苦苦哀求下,曲云亦曾多次前往即墨,搜寻小月与心心,但均是一无所获。她们如何知道,无论是当年的小月,还是心心,都有着决不下于晴儿的非凡际遇。当然,如今小月已然变成了醉月,而晴儿,也已是雨晴了。

雨晴大病初愈,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每日里,除了苦练七秀坊诸般技艺之外,几乎从不开口说话。

不过,作为七秀坊中,武学修为最为精深的楚秀萧白胭,其手下无论剑法心法,都是颇有造诣,比之曲云,便是高深许多。在萧白胭的指点下,雨晴的武艺,更是突飞猛进。

不仅是武艺,在舞技、琴艺、医术方面,雨晴都是七秀坊新秀弟子中的佼佼者,颇得叶芷青、萧白胭等人的喜爱。但,喜爱之余两位七秀坊正副坊主,却也对终日沉默不语的雨晴颇是担忧。

一日,正巧叶芷青与萧白胭闲来无事,一起在水云楼上,品茗清谈。不经意间,两人话题,便落在了雨晴身上。

萧白胭轻叹道:“师姐,言及雨晴,白胭心中,始终忧虑异常。自曲师妹离去后,已然经年,然,这年许中,竟然未见雨晴笑脸。”

叶芷青也不禁轻叹道:“雨晴这孩子,当真是重情重义。然如此下去,其心性亦是堪忧,只怕……这孩子,日后会愈发偏激……”

萧白胭轻道:“是呀,白胭真怕,这孩子会因此走上邪路……”

叶芷青略一沉吟,轻道:“那,这孩子今后所教,尚需师妹多多费心了。虽其天资极佳,但技艺尚属其末,心性当为首要。”

萧白胭肃然道:“师姐放心,白胭定然尽心尽力。”

叶芷青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一名秀坊弟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向叶芷青急道:“大师姐,二师姐,外面……外面出事了!”

叶芷青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轻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名弟子道:“今日正是秀坊演舞台开放之日,今日,高师姐登台献艺,一手玲珑箜篌之绝技,技惊四座。然而……”

随着这名弟子的讲述,外间之事,便展现在了叶芷青与萧白胭眼前。

原来,高绛婷箜篌曲罢,四座皆静。众人俱是陶醉其中,回味无穷之时,忽然,一个刺耳的声音高声道:“这位美人儿,本将当真是爱极了你,你且来本将房中,陪本将喝酒!”

这话语,当真无礼至极,众多宾客,皆是眉头大皱。然而,当人们看清说话之人时,却无人敢言。此人乃狼牙军大统领庞龙武,乃是安禄山手下得力干将。这庞龙武本乃江湖中有数的人物,当年纵横南北,恃强劫掠,乃是与江南十二连环坞齐名的悍匪。传言,当初的辽东双鹰,漠北四刀,皆是栽在了他的手上。

在座之中,也颇是有些武林人士,对这庞龙武言行,也是颇有不忿。然而,此时庞龙武早已不是当年的江湖悍匪,已然受安禄山招揽位居狼牙军大统领之位。此时,正值安禄山势力渐长,这些武林中人纵然不怕庞龙武,但也多怕得罪安禄山,因此俱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那庞龙武手下严文,又对高绛婷高声笑道:“我们统领英雄当年,甚是喜欢姑娘,姑娘便随我们统领去了吧!”

然而,严文话音未落,便有女子声音高声应道:“原来所谓江湖侠少,武林豪杰,便是这般模样。”

那声音脆冷凄清,便如珠落盘中,一字一字似紧挨着迸将出来,她前句刚落,后句又出:“咱家姑娘英雄当年,甚是喜欢统领,统领现在若不离去,那便永远留在忆盈楼中吧!”

此番言语,却是和着严文所言,她语意本是充满诙谐,但声音中森寒之意,虽然阳春草长,楼中众人竟然生出彻骨寒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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