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夏抽噎着向陆欣旎坦白了不久前强力为她求情的原因。
其实原因很简单,许博厚的前夫人死后,作为前夫人的贴身侍女盼夏就临时被调往了潘姨娘那里照顾才十岁的小小姐许靖菡。若说照顾个小丫头片子对于盼夏这个都混到了“盼”子辈的资深侍女根本不成问题,问题就出在许靖菡这小姑娘和一般小姑娘她不一样,因为她是个傻子。
傻子小姐许靖菡常常为了丁点小事发疯,而且犯傻的时候还会流口水喷饭那啥子失禁,盼夏从前是照顾“夫人”级别的,现在却沦落为老妈子都不如,怎么可能甘心?好不容易等来了新夫人,总算是有了出头之日,新夫人又对她不比从前的夫人差,两相对比,她自然更不想回去照顾傻小姐许靖菡,因此才有了之前那一出声嘶力竭的求情。
听了盼夏的心酸血泪史,陆欣旎由衷地替她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个可怜人。”
盼夏吸了吸鼻子:“夫人明白盼夏的苦衷便好,还望夫人能够不计盼夏的私心,仍留盼夏在身边,盼夏今后定当全心全意效忠夫人。”
陆欣旎笑着拍了拍盼夏的肩膀:“我这人从来就不相信空口白话,你得做出实际行动来说服我才成。”
盼夏迷茫了一瞬,随即重重点头:“夫人放心。”
与盼夏解开了心结,陆欣旎和盼夏两人绕出假山石打算回房,却在房门口被一身俏丽鹅黄的潘姨娘拦了下来。
“见过夫人。”潘姨娘微微弯下身,颀长的脖子露在寒风萧索中,独显出一份骄傲与卓尔不群。
陆欣旎点点头算是应了,随即擦着潘姨娘的身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潘姨娘被莫名的来了个无声胜有声的下马威,也不着恼,牛皮糖似的领着她的丫鬟盼冬就跟着陆欣旎和盼夏走进了屋子。
陆欣旎暗叹了声这人脸皮真厚之后,也不能太不懂礼数,便扯着嘴角对潘姨娘道:“都是一家人,潘姨娘你随意,盼夏,给潘姨娘准备个绣墩过来,大冬天的,椅子上凉,冻坏了姨娘老爷可是会责罚的。”咬准了“责罚”二字,陆欣旎仔细观察潘姨娘的神情,没从她的脸上看到幸灾乐祸,反而捕捉到了一抹怜悯。
潘姨娘在怜悯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欣旎不由错愕,若是按照之前的推测,潘姨娘该是来看戏的,如何会对自己生出怜悯之情?
“夫人真是体贴,”潘姨娘说着,却是不坐,“可惜我本不是什么尊贵的人,平时口齿笨拙,不像梁姨娘那样会讨老爷欢心,哎——又生就了个痴痴傻傻的女儿,我这一辈子,还能求什么呢?”
接过盼夏奉上来的热茶,陆欣旎狠喝了一口,待温热的液体下了肚,她抬头瞟了眼潘姨娘,发现潘姨娘表情、语气和话中的内容没出现任何违和,不由更加疑惑了。
难道真的像潘姨娘自己所说,她平时口吃笨拙,所以刚刚在前厅她说出的那番话,本属无意?
想到此,陆欣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潘姨娘一番,依然没有收获,却在再抬眼时,正巧和潘姨娘望过来的视线相接。
潘姨娘理解一笑:“夫人,是不是不耐烦我讲这些?是啊,像您这个年纪的还是个女孩子,哪有爱听我们这些唠唠叨叨的?”配合着口气和说话,她脸上兀自浮现出一抹无可奈何。
陆欣旎忍不住心软的毛病又要发作,“盼冬,还不扶你家主子坐下?”
盼冬不像盼夏的机灵也不像盼秋的粗莽,她为人行为举止间较为木讷,却又绝对不是个木讷之人,看得出她心思聪慧,用一个词来形容她最妥当,那就是大智若愚。
刚见一个人,自然看不出这么深层次的东西来,所以一时陆欣旎也只觉得盼冬是个呆板少言的性子,主动吩咐她照看她家主子。
盼冬依言将潘姨娘扶坐在绣墩之上,而后就又静立一旁,真是把眼观鼻鼻观心做到了极致。
其实,陆欣旎倒是挺喜欢这样的奴才,起码不会像她家盼夏那样动不动就喜欢自作主张。
下意识斜了盼夏一眼,盼夏被陆欣旎看的直发毛,不得已,又去隔间冲了壶茶回来。
“潘姨娘怎么会想起来我这?”陆欣旎为了不至于冷场,主动找话题。
潘姨娘抿唇而笑:“听闻夫人与老爷和好了,我是特地来祝贺夫人的。”
陆欣旎勉强扯了扯嘴巴:“谢谢你的好意。”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想和许博厚“和好”,她是多么希望许博厚马上就把她给休了。
“老爷对夫人可真好,”潘姨娘继续抿着小嘴乐得欢,“不惜放出要休妻的消息来让夫人受到最小的伤害。”
“什么?”陆欣旎没听明白潘姨娘的意思。
潘姨娘一脸吃惊:“老爷没告诉夫人吗?夫人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强塞给老爷的,大老爷自然不愿看到老爷将夫人休弃,老爷这么做,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帮助夫人您呢,哎呀!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陆欣旎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抱歉的潘姨娘,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潘姨娘很多时候都是在她面前演戏呢?不是有真凭实据才这么说,而是女人的直觉。
陆欣旎直觉潘姨娘看似口无遮拦,其实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句句皆是诛心之言。
“谢谢潘姨娘提醒,想我之后定要去感谢老爷了。”
“我这不是提醒,我这只是、只是……哎,夫人你看我,又说错话了不是?”
“姐姐的好意欣旎心里领受了,以后姐姐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欣旎的地方,尽管提,欣旎会记着姐姐的好的。”
潘姨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欣旎也只得暂且停止对她的揣测,这偌大的宅院里,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即使这个朋友另有所图,只要不危及自身,在某种范围内,陆欣旎还是可以接受的。
潘姨娘像是等陆欣旎这句话等了许久,脸上忍不住浮出喜色,口中却客气的说着:“夫人可折煞我了,快别叫姐姐!哎——我又怎么敢劳烦夫人呢,我这手脚不伶俐的又带着个痴女,夫人不嫌弃才好。”
听潘姨娘不止一次提及傻小姐许靖菡,陆欣旎略有所感,笑道:“我知道姐姐一个人带着靖菡不容易,以后我会吩咐下人们对你们母女俩多多照拂的。”
“夫、夫人……”潘姨娘猛抬起眼,目光闪烁看着陆欣旎,从她的脸上和眼中,除了感激,陆欣旎探查不到任何夹杂的感情。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潘姨娘真的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说话不经大脑的家庭妇女,而不是做戏或者耍心机?
揉了揉抽痛的额头,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陆欣旎累觉不爱。
朝潘姨娘摆摆手:“姐姐不用和我客气,都是自家人。”
潘姨娘再没眼色也看出来陆欣旎的不适,起身告辞:“那就多谢夫人了,今日多有打扰,先行别过,夫人好好休息。“
陆欣旎漫然点头,懒洋洋的靠向椅背:“盼夏,替我送送潘姨娘。”
“是,夫人。”
“不用不用,盼夏你快留下来照顾夫人,我有盼冬就够了。”说罢再不拖沓,起身离开。
总算打发走了潘姨娘,陆欣旎更加没精神,盼夏看的不由有些担心:“夫人,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看一看,您脸色真的不太好。”
听到“大夫”这个词儿,陆欣旎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接着心却为之一沉,怎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明承天,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用了。”陆欣旎从椅子上站起来,恹恹的走向内室。
盼夏想到了什么,蹙了下眉尖,从后方凝视着陆欣旎,半晌试探道:“要不,奴婢让明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声音虽小,向前走着的陆欣旎却是听得分明。她猛地停下步子,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何种反应后,忍不住后悔。
垂目,陆欣旎慢慢转头:“盼夏,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在试探我,我就求老爷直接把你抬出许家,随便找个什么人嫁了。”
盼夏嘴角一颤:“夫人,盼夏再也不敢了!”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当地。
陆欣旎暗自抹了把汗,这古人还真是矫情,动不动就跪拜磕头的,要是被折了寿可怎么好,她还没活够呢。
内心里虽然对此种做法唾弃不已,但入乡随俗,陆欣旎表面上表现出的只是一副满意的表情。
“起来吧,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真想请明大夫给我瞧瞧,刚才可被吓得不轻,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疾病,”回身一边走着,陆欣旎一边低语,末了道:“你去和老爷知会一声,就说我心里堵得慌,想叫明大夫过来给瞧病。”
盼夏原是被吓得嘴抖,现在她是无语的嘴角抽抽,她就知道她家夫人脸皮不是普通材质,那厚的,都赶得上乔婆子纳的鞋底子了。
不过陆欣旎如此坦然的说出想让明承天过来瞧病,盼夏反而后悔起自己刚才的莽撞了,也许夫人和明大夫真的只是比较投契,是自己把后宅里的事情想的太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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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请无视上面那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