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寒意越来越浓，枝头的树叶被肆虐地抛向空中。
简繁竖起衣领，迎着萧瑟的北风穿过云T大厦前的广场，汇入匆匆上班的人流通过旋转门进入大堂。简繁抬手弹落粘在肩膀上的一段细碎的枯枝，将衣领翻折下来，拍了拍脸。
经过多日努力，在杨超的帮助下已经说服了一部分请辞的项目组人员回心转意。但是，局面依然不乐观。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按计划召开项目启动动员会了，余下需要说服的人员态度却都比较强硬，请辞的理由看似也不容易反驳。简繁深吸一口气，压制内心的焦灼，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
“真冷啊！”小柯从外面跑进来，注意到身旁的简繁，一抹轻蔑浮上脸庞，又被上扬的嘴角掩饰得不露分毫，“简繁，大项目经理，项目进展如何？听说不太顺利。”
“柯助，早。”简繁抬眸笑了笑。
“佳宇开拓外地的电子政务市场，长期出差。若他在公司，还能帮帮你。”
“你说什么？”陆陆续续涌向电梯的人从简繁身边匆匆走过，简繁听不清小柯在说什么。
小柯不经意勾起嘴角，迂回到简繁身边，“哦，没什么。听说杨超在帮你，不过杨超马上就要离职了，估计就这两天的事吧。”
简繁微露疑惑的神情，柯助搞错了吧。
小柯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我正在给他办离职手续，走一下流程就可以了。”
“杨超为什么离职？”简繁不愿相信。一起工作以来，丝毫没有发现杨超要离职的迹象。
“他在项目上走了麦城，一直闲着。我估计他进你的项目组只是权宜之计，有外企挖他跳槽，他在这边还做着项目多有面子呀。”
简繁心情沉重，迟迟才走入办公室，脸色略显苍白。
“脸色不好，又熬夜了。”袁涛轻声问。
简繁看了看不远处杨超的座位，座位上空空如也，不禁越发黯然，“嗯。”
袁涛起身，“简繁，我有事想跟你谈。”
注意到袁涛局促的神情，简繁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去小会议室谈吧。”
云T大厦每层楼两侧都有一个咖啡室和许多间可以容纳六人左右的小会议室，以便开发人员随时切磋思想、讨论方案。
简繁和袁涛寻了两层楼才找到一间空会议室，袁涛去咖啡间接了两杯热水进来。
简繁接过水杯，托在手中，温热的感觉令手掌很舒服。
“简繁，我想辞职。” 袁涛坐在简繁对面，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却好似细细密密的雨丝将简繁缠得紧紧的，丝丝凉意甩也甩不开。简繁拼力挣脱，手中的水杯蓦然砸在桌面上，热水被震荡出去一半。
简繁盯着桌面上逐渐扩散的水渍，直至水滴“啪啪”滴落地面，才缓缓地迎上袁涛的目光，“为什么？”
“我好像不太适应公司的编程工作，压力太大，我想换一家公司。”
简繁抿着嘴唇，“我希望知道你想辞职的真实原因，你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换任何一家公司，只要你从事开发工作，压力都不会小。况且，换入新环境压力会更大。”
袁涛蹙眉想着说辞。
“你是不想参与我的项目吗？如果是，我不勉强。”简繁揉着被热水溅到微微发痛的手背。原来痛感是有延迟的，大脑对不喜欢的感觉会主动拒绝吧。
“不是的，我很想参与这个项目。可是，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胜任。而且，部里很多人都在质疑你的决定，你完全可以选择更有经验的开发人员，不用考虑我。”
“袁涛，你也不相信我？你以为我在闹着玩吗！难道你也认为我之所以选你入项目组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很好？”简繁站起来，“袁涛，我希望你留下来。至于原因，因为这个项目确实需要你。”
简繁走出会议室，背负着挥之不去的沮丧。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我如何让他们相信我？我值得被信任吗？我可以相信我自己吗？
‘我可以相信我自己吗？’同样的疑问也在折磨着林剑轩。
穆森在林剑轩的别墅里百无聊赖地摆弄一把小提琴，吱吱嘎嘎的声音终于引来林剑轩的咆哮，“把它放下。我交代的事你既然都办完了，就不要再来烦我。”
林剑轩冲着穆森喊完又走回书房，“砰”地关上房门。
穆森永远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笑嘻嘻地拎着小提琴走到书房门前，用肩膀顶开门，“剑轩，我不确认你把药吃了，我敢离开吗？”
“我为什么又要天天吃药？你这个骗子，你这个连行医执照都没有的骗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这个病还能不能治好？”
“剑轩，你只是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需要药物调节一下而已。你要相信你自己。”
林剑轩烦躁不堪，双手扶案，牙关紧咬。起伏不定的急促呼吸令林剑轩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我可以相信我自己吗？”林剑轩苦笑，抓起抽屉里的白色药瓶，倒出两粒药片放进嘴里，“这讨厌的药要吃到什么时候。”
“剑轩，你还会好起来的。难道你忘了，在美国那段时间。”穆森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那段日子对林剑轩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记忆，他又怎么会忘记呢。
林剑轩慢慢坐下，毫无目标的望着窗外。
穆森给林剑轩到了一杯水，“你还是要梳理一下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对你母亲还是对简繁。把感情搁置下来你才能释然。”
“不要以为你了解我，我根本不需要感情。”
“我像个傻瓜一样跟着你，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你确实不需要感情，你只想由你操控一切。对你母亲是如此，你千方百计让她难过，让她悔恨。”
林剑轩不耐烦地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傲慢而冷酷，硬生生地打断穆森的话，“我没有给过华宝佳机会吗？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那么简繁呢？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你肆意而为，公司正常秩序你也不管不顾了，只为了刁难简繁。这样做有意思吗？你喜欢她就去追呀，爱她，然后跟她结婚。”
林剑轩不屑地摆了摆手指，“我再重复一遍，我不需要感情，更不需要婚姻。”
穆森很为林剑轩的病担心，病情反复之快并不是好兆头。穆森希望通过刺激林剑轩而让他彻底释放内心的郁结，正准备进一步刺探，林剑轩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林剑轩接听，“好，就这样。”
“阿森，我要休息一会儿，然后去见个人。你送我过去。”林剑轩合上手机，走出书房向卧室走去。
穆森摇了摇头，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本以为林剑轩吃了药，平静后自己就可以解放了，可以去公司找欧阳了。看来一天时间又泡汤了。
穆森又无聊了两个时辰，才见林剑轩一身精致休闲装从楼上走下来，虽然神色中还有一丝疲惫，但丝毫没有影响林剑轩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
穆森挑了挑眉，难怪欧阳喊他魔头，阴郁的背后是冷酷和决绝，本该有的柔情也被他自己无情的抹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