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王昭远自以为计划万无一失时,却用人不善。
这赵彦超竟是一个叛徒,不但没把密信蜡丸交给北汉皇帝,还把后蜀和北汉一同出卖给了赵匡胤。其实赵彦超一直看不惯孟昶的荒淫无度,他认为赵匡胤才是真命天子,能够一统江山,所以他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直接投靠了赵匡胤。
赵匡胤乘势而为,以后蜀皇帝孟昶勾结北汉共谋犯宋为由,发兵近六万,分北、东两路入川,合攻CD。
更绝的是,此时的赵匡胤几乎是势不可挡,势在必得。他在发兵的同时就命人在开封城南汴水的黄金地段,修建了一座有五百间独立房屋的超大河畔豪宅,以便孟昶和他的众多家眷居住。
赵匡胤派出灭川的两员大将是王全斌和刘光义,临行前,他与众将士约法三章:第一,率众投降的后蜀军一律视为自己人;第二,宋军所至之处不烧房、不打人、不挖坟;第三,后蜀所得财物悉数分与前方将士。
这最后一条好似一剂强心针,后蜀的富庶天下无人不知,征蜀士兵获胜后竟能获得战利品,简直如同去挖金矿一般,各个变得如狼似虎。
北宋这边磨拳擦掌,后蜀却惊慌失措。孟昶本以为可以先下手为强,不料竟然给了赵匡胤出兵的借口,所谓师出需有名,这回可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对王昭远来说,横竖都是要与赵匡胤决战沙场,这回只是失去了北汉的相助而已,只要能借助孟昶的军队杀入北宋,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于是他即可请命,要求出征。
孟昶随即封王昭远为西南行营都统,全权负责蜀国对宋军的防御。
临行前,宰相李昊为他举行了壮行酒会,对王昭远而言,这一仗既决定了蜀国的生死,也决定了自己复国的成败,自己筹谋了一辈子的计划,只在此一举,他既紧张又兴奋,酒会上喝的酩酊大醉。
酒会后,王昭远不自觉地让马车驶到了玉琳府上。
玉琳知王昭远明日即要启程征战,心下惦记万分,去王府未等到王昭远回府,临近午夜只能悻悻而回。
自当年夺了花魁被王昭远赎身后,她就一直默默地守候在他的身边。她知道自己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权倾朝野的王大人,更遑论成为他的妻妾,但是只要能够静静地陪伴着他,多望上几眼,多说上几句话,玉琳已倍感满足。她知道他一直有个大秘密瞒着她,但是他从不愿让她知道,她也就从来不问。每次当他心烦的时候就来府上吃个饭,喝杯茶,常常是朝中一有急事便匆忙离去,很少有道别,更鲜有柔情蜜语。只在刘芙成为花蕊夫人后,他才温柔地拉着她的手道:"这些年,培养花蕊辛苦你了。"
或许当年为她赎身,只是为了成就日后的花蕊,好妙的一步棋中的一颗棋子,她心甘情愿地承受着,因为有些人哪怕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也在所不惜。
玉琳从王府回到自己府门口,却惊讶地看到王昭远醉醺醺地从马车上下来,摇摇晃晃地往府中走去,玉琳连忙跑上前扶住王昭远,道:"王大人,您怎么醉成这样?"
然后冲着府中的仆人大喊:"快去准备醒酒的茶水,快快!"
一阵忙碌后,王昭远似乎清醒了些,喝退下人,屋中只剩下他两人。
"大人,您明日就要出征了,怎喝的如此大醉,伤害自己的身体?"玉琳心疼道。
王昭远呵呵地笑了起来,竟抬起手温柔地抚摸起玉琳的脸颊,柔声道:"傻瓜,这么担心我干嘛,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
玉琳没想到王昭远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待自己,一时竟不知所措。
"这些年你跟着我除了衣食不愁的生活,其他一无所有。明日之后生死荣辱不卜,倘若天随人愿,我会给你想要的。"
"玉琳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大人平安,让玉琳能时时看到就心满意足了。"
"名分也不要了吗?"
玉琳一惊,王昭远一直以来都像对待自己的属下一样对待自己,怎会突然有名分一说,难道他将自己视为了争宠吃醋金屋藏娇又急于上位之人。
于是嗔道:"有名分又能如何,亦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王昭远大笑道,"蜀中有多少女子盼望着我给她们名分!你又祈望什么,难道要离开我?!"王昭远竟不自禁地不自信起来,甚至焦躁不安起来。
玉琳摇摇头,犹豫着,但倘若此时不说恐再无机会,于是坚定大胆地说道:"玉琳只想要大人的心!"
房中空气突然凝固住了,那一刻好似千年又似一瞬。
只听王昭远一声大笑,跟着冷冷道,"除了心,其他什么都能给你。"
那一刻,玉琳感到自己如置身火海中煎烤,犹如坠入冰窟中冻结,又好像有人用锤子在她心上一锤一锤咚咚地敲钉子。
不知过了多久,王昭远下指令似的道:"我要走了,若我此次出征有事,帮我照顾好花蕊。"说着,起身便走向门外。
玉琳感到自己凝结住了,动弹不得,本应该送王昭远出府,却怎么也无法起身。
王昭远没有回头地走了,不知过了多久,玉琳终于大声地痛哭起来,她想自己永远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临行前对自己的片刻温柔也只为了倾国倾城的花蕊夫人。
伤心欲绝的哭声依然穿透了午夜寂静的空气,让即将出征的人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