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周折的九儿,如今终是修成人形。说起来,还少不了花之飘的推波助澜。毕竟小狐狸未曾修习任何术法道方,进度如此神速,还多亏了那颗无心果。
误食,便在九儿体中留下了一团火。初露端倪,是那日与道士争执不下,一团烈焰,让它初化人形,而如今,九儿房中大火为引,花之飘自渡灵力为辅,它九歌,终成人形。
此刻正值正午,太阳有些毒辣。
绿翎忙完手中的事时,已到了午膳时间。庄主在外应酬生意,怕又是不回庄吃饭了。
迈步进了厨房,便吩咐道:“今儿庄主不回来吃饭了,备些膳食去少爷和杨管家房里即可。”
此时云儿正在厨房为苏澜煮药,见绿翎来了,忙放下扇子奔上前去。
“绿翎姐姐,少爷还没醒过来也需备膳么?”
“这是自然,保不准少爷此刻便醒了饿着呢。”说到比,绿翎忽然想起苏锦房中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尽管她很不喜欢九儿,却还是端了一盘子午食推门而入。
床上的人仍是一动不动躺着,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若说这赖床也该有个度了,睡到此刻还未醒,到也真是有恃无恐了。
绿翎十分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放下餐盘子,唤人去打些水来。
拿起一旁事先备好的湖水蓝衫,坐在床沿,绿翎抬手推了推,没反应,再推。
居然还是不醒。
难不成是昏过去了?
抬手正准备探探九儿的额头,却见九儿忽然眉头深锁,呼吸凝重,喃喃呓语了起来,浑然一副梦魇之相。
绿翎被九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却隐隐听见九儿似在呼唤什么。
凑耳上前,便听九儿声音喑哑,不停喊着“娘亲,娘亲……”
不待绿翎反应,九儿忽的睁眼,眸中蓝光红光交错,乍然闪过。绿翎离九儿双眸近在咫尺,只一个侧头,便正对九儿双眸,瞬间被那双妖魔般的双眸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丫鬟端着水盆进来,却见绿翎跌坐在地,忙放下水盆上前去扶。
“绿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绿翎被吓得不轻,此刻唇齿也无力张开,只伸出瑟瑟发抖的手指了指床上。
丫鬟顺势望去,“姑娘你醒了!”
听丫鬟口气,似乎并无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只是清脆的话语间添了分惊喜罢了。
绿翎诧异地抬头,“你……你……”
此刻九儿已经起身,坐在床边楞神了会,方开口:“你是绿翎。”
“你认识我?”
九儿当然认识绿翎,在山庄待了半年岂是白待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绿翎的质疑。
“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
“你是谁!”绿翎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从地上起身,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
“你不认识我啦,我就是……”话本来顺势到了此,却不知怎么地哽住了喉咙,她是谁?胡蓝?那是苏大庄主给她强取的名字,都不曾经过她同意。那她究竟是谁呢?
从未向别人介绍过自己的九儿忽然有些感伤,她是谁,她从哪里来,这些她似乎从不知晓。
绿翎一直警惕地看着她,又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是否眼花。眼前这个穿着苏锦衣袍的人,纵使未修边幅,也难掩窈窕姿色,从头到脚,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子,方才那可怕的一幕,又究竟从何而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绿翎等的有些不耐烦。
九儿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
“你!”绿翎感觉被人当了猴耍,恼怒非常。
狠狠推开一直搀着她的小丫鬟,“伺候她起床用膳!”
扔下一句话便带着惊疑恐惧愤愤而去,头钗佩瑶被晃得叮咛作响。
九儿看着绿翎几乎摔门而出,尴尬地看了眼一旁的小丫鬟,无奈摇头。
“姑娘,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嗯嗯,更衣。
九儿在心里应着,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件男人的衣服!
抬手一看,总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小丫鬟正在给她脱衣服,她猛然站起来,在原地转了圈,又冲到镜子前,上下打量着。
原来,原来她长大了。
镜中的人儿比之从前,显然一派风韵初成,九儿虽对人类样貌没什么审美,却也自觉看着比原来小姑娘模样顺眼了不少。
换了衣服,洗漱完毕,九儿坐在镜前任由丫鬟侍弄。
九儿却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在心头慢慢漾开,盯着镜子前的面容,最终感叹,真是越长越不像狐狸了。
挽好发髻,只差在髻间别一支发簪加以固定了。
“姑娘喜欢哪支?”
小丫鬟在桌上摆出几支簪子,各式花样,各有千秋,九儿看了眼,提不起半点兴趣。
“可有吃的?”
小丫鬟被九儿答非所问弄得一时转不过弯来,有些迟钝地回了句,“啊?”
“我肚子好饿啊,可有吃的?”什么东西都比不上食物更有实质性。
“有,正在外室备着呢。”
还未迈出内阁的门,桌上便飘来阵阵食香。不疑有他,九儿直奔桌上饭菜,一如既往地不顾形象狼吞虎咽了起来。
放在以前,九儿毕竟是小姑娘身板,吃相差了些,好歹还是孩子模样,如今俨然是韶华女子,此番胡吃海塞,除了一旁伺候的丫鬟被惊得不轻外,推门而入的苏锦,也被此情形愣住了脚步。“庄主。”小丫鬟施了礼便很是识趣地退出了房门。
九儿闻言抬头见是苏大庄主,口中塞的东西太多,只好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那满嘴菜油,颊边还残留饭粒的脸笑起来着实不怎么好看。苏锦皱了皱眉,心中纵有千百疑问,也无奈坐下等九儿吃完。
吃干抹净,九儿咧嘴一笑,“苏大庄主。”
“吃饱了?”
九儿摇摇头,“吃完了。”
苏锦眉毛一抖,“姑娘若是没吃够,一会我再差人送来。”
“现下还有些疑问须得劳烦姑娘。”
九儿点头,又抬头,“你怎么不叫我胡蓝呢?”
这不是大庄主亲自取的好名字嘛,当初还被南湘取笑半天,胡蓝胡蓝,怎的没叫胡图,或者直接叫狐狸?
此言一出,苏锦那些云里雾里的疑问,瞬间豁然开朗了。
胡蓝。
狐狸。
苏锦打量了九儿许久,终于摇摇头自嘲:“早该想到。”
吃东西能吃成这般模样,也只有她了。
“这个表妹,长大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而且,还会说话了,终于能好好沟通了。
“大庄主,方才绿翎问我是谁,我竟不知道如何答她,”九儿扶了扶因吃东西动作太大而摇摇欲坠的发钗,又揉揉鼻子,“我一只狐狸,想来名字无关紧要,但我记得在梦中曾听娘亲唤我九儿,不若大庄主此后也唤我九儿吧。”
九儿用商量的语气说了这么会,终于发觉会说话的重要性,被人当胡乱叫名字叫了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名正一回了。
“既然无关紧要,胡蓝或是九儿,有何区别。”
显然,苏大庄主不同意。
九儿瞪着双大眼看了苏锦半天,终是败下阵来。
“你来历不明,想要在山庄继续待下去,需要一个身份。”
“就像南湘那样吗?”一个坑狐狸的女先生。
“对。”
苏锦忽然抬手,伸向九儿颊边,将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向耳后,无意触及她鬓角,那本就簪得不是很稳的发钗蓦然落地,声音清脆,恍若磬音。
才挽的发髻随之散落,泼墨在肩。
苏锦忽然想起今晨初见九儿伏案那时,妆色未着,美人婀娜。
九儿侧头看向苏锦,对苏锦突如其来的溺爱之举有些不适应,面上染了些霞晕。
“那如果我不想留在山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