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果然是你!”
苏澜连连退后,全然没看见九儿伸出的那只手,已悬在半空许久。
“是我如何?”九儿收回手,有些失望地看着苏澜。
“你是狐妖!”
对!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家怎么会凭空冒出个远房表妹,还在一夜之间由十三四岁长成二八芳华!
初见的灵狐,那日道士突袭时救众的狐仙,今日的巨狐,原来都是她!是她!
苏澜直觉全心混乱,指着九儿不断喃喃着,“狐妖!狐妖!”
“狐妖又如何?”
“祸害人间的狐妖!你快走开!不要再留在夜阑山庄!”
他的哥哥,一次又一次因为这个狐妖表妹受伤,濒死……狐妖幻化成人,定不安好心!
苏澜厉声驱赶,面色激红,可又惧于九儿妖力不敢上前。
看见苏澜这般反应,九儿不明白,为什么苏锦可以那样宠溺地对着她说:“你也不过是个女子。”为什么在他眼里,她可以与凡人无异,可在苏澜眼里,她就成了这般可怖可恶的妖孽。
“我不曾伤害任何人。”
九儿隐忍着怒气,沉着声告诉苏澜,她虽是妖,可却不曾伤害任何人。
可在九儿看见苏澜身后那一群举着火把纷至而来的人群,她皱紧了眉,心下泛着寒意。
那群人为首的自然是杨派无疑,不等杨派开口,九儿便匆匆发问。
“大庄主怎么样了?”
杨派凝着淡薄的双眉,冷冷开口,“恐怕若不是你,庄主也不会出事吧。”
此一问,问得九儿心下一惊。他说的一点没错,苏锦若不是为了救她便不会受伤。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此等祸害庄主的妖孽,断不可留在山庄!来人!将此妖孽拿下!”
杨派一声号令,却无人响应。众人纷纷手握刀柄,迟迟不敢举出来。这些护卫当中有白日亲眼看见九儿巨狐模样的,也有没见过但却听说此狐妖面目可怖的,故而皆不敢上前。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这么多人还怕这区区小妖?”
杨派有些沉不住气,指着身后一人,“若是拿妖有功,奖赏断不会亏待你们!”
激将利诱,众护卫又见九儿此刻一弱女子模样,纷纷壮了胆,不管不顾地拔刀冲上去。
九儿看着逼近的众人,心下却猛然明了。这世间凡人,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妖精的,除了苏锦。
除了他。
即使面对她巨狐身姿,他还能淡淡一笑,怜惜她是个女子,而不愿让她背着他。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她九儿独遇此一人。
想起苏锦,九儿心下犹如冬日沐阳,暖意融融,呆呆傻傻地站立在原地,即使面对即将劈下来的刀刃,也呆立不动,似乎与这个世界早没了关联。
那锋利的刀刃终究没有落下,早在大刀悬在九儿脑袋上方时,便直直砍在半空。
举刀的人愣着,却动不了分豪。视线转至四周,发现身边的人也是这般,统统呆立不动,满脸无措。
“你们愣着做什么!”
“动……动不了……”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可九儿还是听见一人慵懒的声音。
“你这狐狸是傻了吗?怎的还愣着任由他们砍?”
众人看不见花之飘,可九儿却看得真切,那一抹红艳的身姿穿过人群,幽幽踱步,走到九儿跟前。
“这身衣裳煞是难看。”
九儿抬眼看看暂定不动的众人,目光渐冷。
此情此景,再留无意。
“走吧,恩公又救了我一命,想要我如何报答?”
花之飘见九儿转身离开,便抬步跟上。
“恩公,凡人都这般厌恶妖类吗?”
不知不觉已走到山庄深处,月色洒下,树影婆娑,落在地上和九儿的身上。
花之飘跟着九儿停留在树下,随手接过飘落的树叶,又靠在树干上,把玩起树枝来。
“你可知小爷今夜为何而来?”
花之飘不答反问,九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抬眼看着他。斑驳树影下的花之飘面容白得不似常人,却双唇嫣红几要滴出血来。
“小爷一孤魂,是凡人肉眼所看不见的。即使独自出来散步消遣,却也终归是独爷一魂。”
九儿目光就要迸射出怜悯之情,却见花之飘一脸笑意,看不见分毫话语中的落寞之感。
“可我总觉得恩公过的十分自在。”
花之飘将叶子揉碎在手心,又展开手掌,任风吹去碎叶。目光随意,淡然轻笑。
“既如此,你又为何在意那些凡人?”
九儿微楞,对啊,在青丘的她一直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过着,可为什么忽然这么在意起这些凡人对她的看法来了呢?是在凡间呆久了,还是……
她以为世间人都能如苏锦那般接受她这只异类狐妖,却不想世间人独这苏锦一人对她如此这般。
碎叶飘散四处,九儿的发上也沾染了几片青绿色,花之飘伸手去拈。
九儿蓦然抬头,忽见花之飘那张绝艳的脸近在咫尺,突然觉得,此刻的花之飘有什么不一样。
那一对凝了浓黛的眉,若远方山色,那一双沾了薄雾的眼,似清水深潭,还有那染了胭脂般的唇……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这只青丘小狐狸,开始在意起凡人的面相来。这样的容颜,放在凡间,是否寻尽世间也无一人?
“这样看着小爷,会让人误会你爱上我了。”
花之飘懒懒的靠着树干,眉眼间衔着魅惑。
“爱上你?”
九儿似懂非懂,爱这一词,从未听说却总觉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怎么,莫不是听不懂?”
“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九儿一脸不知为不知的好学脸色看着花之飘,倒让花之飘忽然不知如何作答。
什么是爱啊,他竟然也不知呢。
前世尘事,他早已忘却,可残留的意识告诉他,他好像也曾这么问过谁,却怎么也想不起。可九儿那样的神情,那般熟悉。
“原来你也不知道。”
见花之飘久久不答,九儿失望地收回求学的目光。
忽然起了阵冷风,吹得衣袂翻飞,凉意阵阵。头上的月也早早躲进了层层云朵中,四周陷入黑暗。
“要下雨了。”
“啊?”
“你有朋友来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