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坚强的姑娘，在皇后面前，在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环境下，竟然一个人咬牙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求饶，被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她一早就将所有的罪行都推到朵湛身上，那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只是，她选择了另外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如果只是因为一些银两还有首饰，谁都不会为了朵湛走到这一步；碧烟是把自己当成了真正想要维护的朋友，才能够承受这样的痛苦。这也是朵湛感到最自责的地方。
“皇后娘娘……都是奴婢一个人干的……”碧烟低沉的呻吟流离在唇际，不曾发出声音，倔强如她，始终不肯开口向皇后求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那像深潭一样的眼眸荡漾了一下，随即又便会一潭死水。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还依然能看到活泼乖巧的碧烟甜甜地叫自己，依恋着自己……
“不是，是我害了你，碧烟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的。”看着碧烟那血肉模糊和衣裳粘在一起，早已分不开的血肉。朵湛强忍着内心涌动的情绪，狠了狠心，将那件粘着早已腐烂的皮肉的衣袖“哧——”一声撕开。
“啊——”那几乎吞噬她意志的疼痛使得碧烟朦胧的双眼充满了晶莹的水珠，浑身也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这一下而已，很快就不痛了。”朵湛轻声安慰着她，用加了酒精的纯水倒在那渗着血的伤口上，毫无例外地又引起碧烟的一阵抽搐。
“来人，拿把剪刀给我。”
很快，有人将剪刀递到了朵湛手中，冰凉的剪刀中和了朵湛手中炙热的温度。
“娘娘，您这是……”旁边的一个小丫鬟看着不对劲，震惊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朵湛。
“我要减掉她的头发，你也来帮忙。”朵湛语气平淡地说着，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所说的话在旁边的丫鬟听来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那不行的呀娘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减掉头发呢……”
“要是不剪掉会感染头皮的，那时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无力回天，你快点，少啰啰嗦嗦的，来小心一点扶起她的颈部。”
“是……”小丫鬟连忙上来，左看右看不知如何下手，纯洁的大眼看着碧烟狰狞的伤口，眼里充满了恐惧。
“你把手小心一点伸进她脖子下面，然后用手腕的力量轻轻地抬起来，注意手不要碰到她的伤口，不要用关节碰到她，就行了，快点！”
在朵湛不耐烦的语气的催促下，小丫鬟终于鼓起了勇气，闭上了眼睛将碧烟的脖颈轻轻地往上抬起。
原本乌黑靓丽的秀发，此时却变成了沾满泥沙和血水污秽的三千烦恼丝。
朵湛伸出右手拂开散乱她的头发，举起剪刀在距离头皮几公分的地方，一下一下地减下去。
想起在风藻宫里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任凭朵湛怎么努力都不能将它们驱除出自己的脑海。
“不要……拿走……我不要……”
碧烟疯了一般伸出双手挠着头皮，低哑的惨叫却没有溢出嘴唇，咬紧牙关死死地将声音关在嘴里，垂坠的青丝拼命地摇动着，疯狂地飘舞着……。
几只小小的，圆圆的，黑黑的虱子，掉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圆点死死地附在她的头皮上，拼命吮吸着她的鲜血。
碧烟心里那时苦痛绝望滋味，在朵湛心中某个角落里滋生蔓延，感同身受……
“咔嚓……”轻盈的黑发飘舞在空中。
“咔嚓……”缓缓地往地面坠落。
“咔嚓……”落在地面，安静得就像是一抹黑色的瀑布。
不等多时，那满头秀发都被剪断，静静地洒落了一地。
“娘娘，您的衣裳被弄脏了，要奴婢拿来新的衣裳换上么？”一旁的小丫鬟见朵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好心地提醒。
朵湛低头一看，只见刚才触碰到碧烟头皮上那新鲜的伤口，参杂着脓血的冷水，湿淋淋地流淌了自己一身。
“不用了，这样没事。”朵湛向小丫鬟一笑，摆摆手示意无所谓。
话刚说完，就只见秀儿手捧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碗，神色匆匆地来到朵湛面前，“娘娘，奴婢已经将茶渣细细地碾磨了，往里面加了菜油，放在冰窖里面冰镇了半柱香时间了，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朵湛接过秀儿递来的瓷碗一看，只见里面混合着茶油的茶渣被搅拌均匀，还散发着阵阵清香，冰凉的触感也证明是刚刚才从冰窖里面取出来的，看来也是完全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的。
“不错，就是这样，秀儿你再去看看徐太医来了没有，要是还没有来的话，帮我赶紧催促一下。”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秀儿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刚出门，就见到刚才被朵湛遣去叫徐峥的丫鬟，而身后，正跟着一路赶来的徐峥。
“娘娘，徐太医来了。”
朵湛赶紧迎了上去，一眼就见到风尘仆仆的徐峥，显然是急忙赶来的。朵湛也不说废话，直接说道：“赶紧的，帮我看看里面的人。”
徐峥放下手中的药箱，一旁的秀儿立刻跟了上去接过，放在一边。
软椅上，碧烟此时却像是在经历着一场噩梦。豆大的泪珠犹如晶莹透亮的琉璃摔碎在地上一般，滑落在地上。嘴唇上被她自己咬破的地方仍然火辣辣的痛着，流出鲜红的血丝，自尖削的下巴淌落到指间的粘腻液体，令人看了忍不住感到一身寒意。
“好痒……好痛……”无意识地重复着这样的几句话，苍白纤细的手尝试着要去搔头皮，被眼明手快的朵湛紧紧地拉着。柔顺坠落的几根散发披散在额际，随着她的痛苦的呼吸而微微摇动着……头顶的一块缺失的头皮处鲜红的血肉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从风藻宫里被抬出来的那个宫女？”徐峥伸手翻了翻碧烟的头皮，皱了皱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