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么?”一艘宽广的客船游荡在海上,船头处站立着一个白衣男子,容颜清秀,出尘脱俗,给人看起来灵气十足的样子。
绛红色衣袍的少女光着脚,躺在他脚下的船舱,娇俏可人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养眼。
“没有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摆动着裸露的双脚,慵懒而舒适。
船帘掀起,舱内走出一个深紫色长衫的男子,手中折扇轻摇,脸上笑意盈盈:“有!”
“什么声音?”女子回过头好奇的看着他。
“心灵的声音,期期艾艾,似怨还休。”男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仰头看着皎洁如雪的月亮,淡然一笑:“是个女子的笛声。”
“额,笛声你还能听出男女!半仙,你真是越来越神了,比远哥哥厉害多了啊。”女子说着从船板上爬起来,眼睛一亮,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很感兴趣。
被称为半仙的男子脸上有着些许失落,眼睛看向站立于船头的音致远,迷惘而脆弱。
音致远听到女子的话,微微一笑:“笛声可以听出一个人的心境,从心境可以了解到一个人的人生,从中可以分辨出来,因为女子往往情感方面比男子要浓烈得多,所以如此简单明了的境界,半仙还是能明白的。”
“哦,这样啊。”女子恍然大悟,眼睛看向半仙,鄙视了一下。
“你别给她解释嘛,反正她也不懂,你给她解释这不是相当于抹黑我么?”半仙炸蹦了起来,指着音致远大叫。
微笑了一下,没有理会他的反应,音致远静静的听着远远飘来的笛声,心中感到一阵疼痛,这样的笛声他感到似曾相识。
半个月有余,从他清醒到现在他感觉脑中一片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对,心中空落落的,似乎丢失了什么东西。
而现在突然入耳的笛声,仿佛是一把锤子,一下下的敲击着他的心,把他尘封的感觉一点点的挖掘出来。
微微的酸涩,淡淡的疼痛,他是怎么了?
“什么我不懂啊,我懂得可多了,你就会欺负我,远哥哥比你好一百倍。”女子呼喊着,躲到了音致远的身后,吐了吐舌头,对着半仙做了个鬼脸。
半仙阴阳怪气的哼哼唧唧了两下,才碎碎念的说:“他一向都比我好啊。”
“总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呸,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比我好我不介意,你可是比我差多了。”
“呸,就你还跟我比。”
“呸,我怎么就不能跟你比了。”
“你们老这么吐口水,累不累啊。”看到两人玩闹了起来,音致远感到有点无力。
“远哥哥出声了,我不跟你计较。”
“少来,是我不跟你计较。”
“你还是不是男的,跟我一个女的较劲。”女子又开始鄙视了。
半响郁结不已的半仙狠狠的瞪着女子,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是被音致远宠坏了。
“你也不管管。”他回过头对着音致远怒道。
音致远淡笑:“你也是的,都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和蕊丫头过不去呢。”
女子杨蕊正是音致远青梅竹马的小妹妹,杨家和音家是世家,向来世代交好,两人年龄相差不远,更是家中最有权利的后辈,所以一直以来关系都不差,音致远离开家中到朝廷中继任国师之际,杨蕊也要求家里面让她跟来,家中众人并不同意,经过长久的斗争,终于默认了她的出门。
音家向来是隐世一族,但是也是乐善好施之族,平素遇见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之人,皆收为下人,亲为族人,给予他们立世之本,避风之港。
半仙又名郑隐,十年前也是富甲一方的财主郑岩的长子嫡孙,当年的郑家与罗家不分上下,可以说财富天下各自一半。
后来因为年迈的郑老爷子郑岩两脚一伸,家中兄弟为了割分财产而产生了内乱,导致了家族内部各自为家,营营役役的谋算着不惜以本伤人,自伤自败,丰厚的郑家也就这样不过三年时光就落入了消失殆尽的命运。
郑家败落有他们的责任,也有罗家的责任,正所谓商场如战场利益为先,罗家家主罗三千之父,当年也是个英明睿智之人,看到郑家败落心中了然此次乃成名夺利之机,所以趁着郑家没落之际,吞并了他所有的产业,用最少的银子,取得最大的利益。
郑隐失去一切后就被音家救了回去,收为义子,此后便不再姓郑,但是也不愿跟随音姓,只是因为他的预言时灵时不灵,被称为半仙。
此刻听到音致远的话,杨蕊心中快乐得好像冒出花儿一般的,各种阳光灿烂:“啦啦啦~~”
半仙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儒雅的模样半点不存,看起来流氓极了。
音致远眺望着远方,感觉到身旁陪伴的两人,他很想陪同他们一块笑,可是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感觉我忘记了些东西。”音致远轻声叹气。
此话一出,在唱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
“这有什么,我就经常忘事,兄弟,你不像是会为了这点事纠结的人啊。”半仙搭着音致远的肩膀,嘴大大的咧开,看起来阳光灿烂极了。
撞了撞半仙,浑圆的眼睛一瞪,杨蕊把他给蹦开几步,站到了音致远的身旁,勾着他的手臂,温温软软的说着:“远哥哥,你忘了什么都不重要,反正我和半仙都在,我们替你记着。”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笔记,是音致远十天前开始写下来的一些日常记事,眼中透露着几分担忧递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这本淡蓝色的纸扎本子,淡黄色的纸张在烛光下更像陈旧。
音致远手轻轻的翻起,看着。。。。
第一天,今天早上吃了些长老们带来的年糕,味道感觉真好,回过头想要想起来上次吃这个东西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我一向不是这么忘事的人,现在的我到底是怎么了,每一天的清晨,所有的东西都忘记了,我很想知道前一天我到底在干嘛了,后一天我又该去干嘛,可是为什么我总想不起呢?
第二天,今天起来看了看这个本子,原来我昨天吃了这些东西,想了这些问题,我连一点记忆都没有了,看来我是病了,病得连自己都快想不起自己了。
第三天,今天蕊丫头来了,她们都说我没有事,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安慰罢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总感觉我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有很多人在牵挂着,这样的感觉让我感到很不开心。
第四天。。。。
直到看完了第九天,音致远沉默了下来,每一天都会忘记前一天所有的事情,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病?他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啊。
“别难过了,有我们呢。”杨蕊说着拉过音致远的手,把他带到船舱中,为他磨墨,向他递笔,示意他写下今天要记的东西。
提起笔,想要写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想写,最终一滴墨汁染黑了本子上的纸张,却终究没有写下一言半语。
音致远看着在纸张上渐渐淡开的墨汁,微微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