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的病经过那一夜的忙活已经好了大半,但萧子钰还是让凤大人将城中最好的老郎中请来开了几张安神的药方。袁叶也趁机让他看了看小铃铛痴傻的毛病,可得出的结论并没有带来多大的惊喜。
惊吓受激,机缘或愈。
大夫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卸了八个大字,连同写好的药方一齐叫到袁叶的手里。
“您稍等,我去拿诊金。”袁叶接过一团药方,起身去翻自己的破包袱。
“不忙不忙,”老郎中作了个揖:“诊金大人己经给了,草民不敢多要。”
“给了?”袁叶愣了愣,这个大人是指算到萧子钰头上了还是凤大人头上?
“是,是,诊金已经付了。”老郎中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手拿起腕枕时顿了一顿,忽然又道:“草民想问姑娘。”
“您说。”袁叶连忙接道。
老郎中抬手指了指小铃铛道:“姑娘方不方便说,这个丫头是受了何种刺激?。”
袁叶看着老郎中沟壑纵横的脸,不知该如何向他解说那一夜的噩梦。
“姑娘如果不方便说也就罢了。”老郎中摆摆手,合上了药箱的盖子。
“不是不方便,只是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袁叶眼睛有些微微泛红。
老郎中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袁叶再开口。
“一夜之间,双亲骤失,家破人亡。”袁叶咬牙道。
“哦……”老郎中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脸上染了几分哀色,“如此,姑娘可曾向这丫头再次提过这件事情?”
“没有,我都不敢去想。”袁叶答道。
“草民倒觉得姑娘可以试试。”
“试试?”
“是,”老郎中点头,“虎狼之疾或需虎狼之激。”
“有多少把握?”袁叶心里没底。
“十之一二。”老郎中想了想道。
“那么,如果失败呢?”
“或许会适得其反。”
袁叶没有言语。小铃铛好不容易能笑能讲话,她不敢冒这个险。
老郎中背起药箱,向袁叶笑了笑,安慰道:“也许她哪天会自己清明过来。不过有你这么个阿姊,倒不必挂心以后的生活。”
袁叶向老头儿扯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老郎中忽然叹了口气:“哪像草民家里那两个丫头,连草民的门板都要一分两半做嫁妆……”
说完,便回过身去慢悠悠地向外走,看似硬朗的身子似乎已有些佝偻。
袁叶连忙跟出去送老郎中。
“姑娘留步。”老郎中回头,冲袁叶笑了一下。
慈祥,温和。
让袁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曾经对着自己嘻哈作怪的佝偻身影。
记忆中,每到放学时,姐妹俩便开始在座位上坐不住。终于等下课铃响起,接一齐背着小书包跑出校门,迎上那准时在门口巴巴张望的身影。
“爷爷,我今天得了两朵红花。”姐姐在前面笑着。
袁叶扑向那个身影的脚步顿了一下:“爷爷,我,我今天没有……”
“都好都好。”老人伸出大手,同时将两只小手一左一右地牵着,“今天想吃什么?”
“冰棍!”
“糖葫芦!”
“好,好,都买都买。”老人乐呵呵地应着。
三人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小的步子迈着,手中的零食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光。
脑中总是会有那样一副画面,大手牵着小手,三人的身影愈走愈远,愈走愈远,直至在视线中模糊不清……
后来每到放学,老姐都会将一朵小红花悄悄地递给她,两人一起向那慈祥的老人邀功。
可再后来呢?
袁叶第一次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小红花,第一次跑在姐姐的前面奔向校门,却再也没有寻到那个天天等候这自己的身影……
那是袁叶第一次明白死亡,在童年懵懂的时期,被迫接受“逝去”这个字眼。
好在她虽小,却记住了那个老人的好些事,好些话……
“丫头怎么了!你又四个儿子,仨孙子。都比不过我家两个千金和我亲!”爷爷第一次对和他下象棋的老王头发火,居然是为了这点事。
“来孙女,拿着,买双好的溜冰鞋,别让你爸妈知道。”老头儿悄悄将钱塞到她的手里,冲她眨了眨眼睛。
“来,孙女,快过来看爷爷给你养得小兔。”
孙女……
孙女……
袁叶呆呆傻傻地站在门外,连老郎中已经走了多时都没有察觉,只是那样站着,眼睛已看不清。
“怎么哭了?”
袁叶连忙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