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留村村头一家院落。
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正在烧水,抬头瞥见门口奔来的小女孩的身影,脸上不自觉得绽开笑容。
“小铃铛,慢点跑。”妇人笑着道。
小铃铛跑到妇人怀里,撒娇般地喊了一声“娘”。妇人点头应了,放开小铃铛,又从地上拾起几根柴火填进土灶里。
“娘,叶子姐又晕倒了。”小铃铛站在一边,闷闷地道。
妇人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却是从屋内走出个壮汉,走到院落里的水缸边舀了瓢水端着,道:“小铃铛,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跟她走太近!”声音里带着作为父亲的担心。
男子一仰头将半瓢水喝光,看了妻子与孩子一眼,走出门去……
这时候的袁叶正从好梦中醒来,本想伸个懒腰打打哈欠,微微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掌心。抬眼望去,那个在水车下微笑的男子正坐在床沿,好似正在睡梦中,一双好看的眉毛簇在一起,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袁叶不敢再动,怕惊醒了床边的颜靖,但自己被他握住了手却着实不太自在,只得在那半僵着身子,动也不动……
“醒了?”颜靖握了握袁叶的手。
“啊?哦……醒了醒了。”袁叶脑子发懵,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出来,“你怎么在这?”
颜靖温和一笑,没有回答,却缓缓起身去桌上端来了一个瓷碗,再次坐到床沿上:“来,芸娘估计你该醒了,正将药煎好,先喝了。”
药!袁叶躲开颜靖伸来要扶的手,麻溜地从床上坐起来,伸长脖子瞄着瓷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呃……这……怎么喝的下去!想来自己从小身强体壮,感冒发烧也就吃几个药片就好,干嘛要喝这不知道有多么让人反胃的药汁!
“这,这,这怎么喝?我就是低血糖嘛,吃点东西就好了。”袁叶捏着鼻子,手指冲着瓷碗一点一点。
“就知道你又耍赖不喝,”颜靖眼睛弯弯,忽视了那一生僻的词语,变戏法似的从胸口掏出一个纸包,献宝一样递到袁叶的手中:“打开看看。”
袁叶一头雾水,将纸包在耳朵边晃了晃,听到里面像是有块状的东西在晃动,这才打开来。入眼的却是十几块金黄色的小方块,还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这是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颜靖声音里似乎有些担忧与失望。
袁叶无话可说,自己本来就不是颜叶,要记得什么。可基于曾经和大爷大妈们上千回的解释这个问题,袁叶清楚的认识到,根本没有人相信,所以这次也懒得说。干脆捡起一块小方块放入了嘴巴里。
是麦芽糖,入口便是天然的香甜。
袁叶捧着纸包冲颜靖笑:“谢谢你。”
“叶儿……你……”颜靖眸子一暗。似是被这声“谢谢”所伤。
袁叶赶忙伸手接过瓷碗,当作没有听到一般将苦涩的药汁大口吞咽下去……
送走拿着空碗的颜靖,袁叶在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后终于迎来了可以解疑答惑的小铃铛。
“小铃铛,你叶子姐经常吃药吗?”
小铃铛吃着袁叶的麦芽糖,慢悠悠地答:“你就是叶子姐。”
袁叶无语,只得换个角度问:“那我以前经常吃药吗?”
“没有,也就今年开始吃很多很多药,”顿了顿,又道:“叶子姐,你以前可从来不给我吃你的糖块。”
这倒是记得清楚。袁叶默默发了句牢骚,想起那黑乎乎的药汁,又赶忙将小铃铛的手拍下:“别吃了,你叶子姐我还要留着它对付药呢!”
小铃铛撇撇嘴,倒是颇为理解的将嘴中的糖也吐回那纸包上……
袁叶脸一黑,小铃铛又赶忙重新拾起来放回嘴里。
“你这个小妮子!”袁叶笑着去打。
小铃铛几天来倒是和袁叶处惯了,两人之间也都不在客气,一起笑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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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叶在惜留谷勉勉强强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期间除了要和小铃铛洗大盆大盆的衣服,其余的时间就是千方百计躲颜靖。
其实主要的目的不是躲颜靖,而是为了躲颜靖的那个跟屁虫——楚宁。这个楚宁,袁叶认识她一个月,她就哭了三十天。总之只要有袁叶的地方,便有颜靖,有颜靖的地方,便有楚宁,袁叶只要张口对颜靖说话,便有了楚宁的哭声……
而颜叶那个叫颜天浩的不是爹的爹,袁叶竟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天,袁叶洗完那三大盆衣裳,搓着泡得皱皱巴巴的双手往自己屋子里走。刚进了院子便听到了那声娇滴滴的“靖哥哥——”,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个头两个大。
这种情况,袁叶向来是回头便跑的,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叶儿。”如沐春风的声音,袁叶硬生生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啊?哈,你们都在呢。”袁叶回头,看着颜靖墨绿锦袍的衣角,干巴巴的笑着,“我,我还正要去找你们。”
颜靖一脸笑意的听完,还未等接话,后面便跟出来了楚宁,指着袁叶骂:“你这个臭女人要不要脸,天天想着找靖哥哥!”
“楚宁!”颜靖有些微怒,却也只是轻轻训斥,楚宁倒是乖乖地闭了嘴巴。
袁叶脸抽了抽,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进屋吧。”
一踏进屋子,便闻到满屋的清香味。
袁叶四处看了看,发现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正放着一碟薄饼。
“叶儿,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颜靖满心欢愉。
袁叶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勾起了汹涌的回忆……
第一次。
“叶儿,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于是,袁叶得到了一瓶上好的蜂蜜。在楚宁咬的牙齿咯咯的响声和颜靖期待的目光中抿了一小口,便得到了在茅厕里嚎啕一晚上的结果。傻子也能猜出来是楚宁那玩意儿下的泻药。
第二次。
“叶儿,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颜靖举着一把黄灿灿的小黄花,笑得幸福:“谷东面的油菜花开了。”
袁叶不忍糟蹋了他的一番好意,在楚宁忿忿的眼神中将小黄花插入了屋内的花瓶。结果,当天晚上便被人从窗外扔进来一个马蜂窝……
想到此,袁叶咽了咽口水,对上颜靖无法拒绝地笑脸,心一横,从盘里取了一块薄饼,轻轻咬了一小口。
顿时一股牙膏味直冲鼻腔,呃……薄荷味……袁叶苦着一张脸,颜靖啊颜靖,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啊,是我真的真的受不了这个味道……
颜靖看袁叶只是轻咬一口便将薄荷饼放回了盘中,笑容收了收,皱了皱眉毛,没有言语。
一旁的楚宁也一脸惊掉下巴的样子,竟是忘了讽刺袁叶。
“啊,我还有一盆衣服没有洗!”袁叶作恍然大悟状,无视掉两人的表情,拔腿向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