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城市的繁华只是少数人的,再富有的国家也不会遍地黄金。宁都的早晨,属于那些要为生计忙碌一天的人,就像凤凰城里也要有公鸡报晨……
天还没有大亮,月亮依旧是天空的主宰,空中依稀可见几颗明星。
一个纤瘦的身影拉着个小女孩在漆黑的巷子里急急地走着,拐过了几个巷角,终于在一栋破旧的民居前停下了步子。
纤瘦的人伸出手,轻轻扣了几下门板。
过了一会儿,民居的院门慢慢打开,一个老人露出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来了?”老者将门完全打开,将两人让进来。
“嗯,今天早些,想多去几家。”门外的人牵着小女孩进了门,又问道:“今天去哪家府上?”
老者指了指一旁的木板车:“先去茗王府吧,这趟回来再说。”
“好。”
纤瘦的人应了,便挽起袖子,开始将院子里的木桶一个个搬到木板车上。
待将木板车装好,便抱起门边怯怯站着的小女孩,放在了木板车的一侧坐着。
老人看了看痴傻的女孩,微微叹了口气:“娃的娘亲去哪了?总让你这样带着。”
纤瘦的人拿袖子擦了把脸,笑了笑没有言语。
老人倒也不再追问,摆了摆手:“快去吧,今天活多点,倒是能多几个铜板让娃吃点好的。”
纤瘦的人影笑着点了点头:“魏叔,那我先走了。”
说完,将板车手柄上的绳子往脖上一搭,两手握紧手柄,推着板车便出了院落。
小巷的路面有些湿滑,小车走的艰难。淡淡的月光洒在了巷角,照亮了纤瘦身影的模样。
一件已辨不出颜色的长衫,一张脏兮兮的脸。好在鬓角发丝丝毫不乱,却仍是无法让人看出,这咬牙推着装满木桶的板车的人——她是个姑娘。
车上的小女孩,黄色的衣衫黯淡无光,呆呆地坐在那儿,对着身边的木桶喊着:“叶纸……”
“哎,”后面推车的人应着:“等叶子姐把今天早上的活干完,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说话间已出了小巷,路上的人影稀稀拉拉,大多是在准备出摊的小贩。
街上的人们看到两人正推着板车走来,大多伸出了袖子去捂鼻子。
这是袁叶和小铃铛,推着装满马桶的板车在街道穿过,街上的商贩大多已熟悉了她们的身影。大约从七天前开始,两人便天不亮就穿梭于大街小巷,大家不知道袁叶的名字,干脆叫她——倒夜香的小子。
事情还是要从袁叶在宁都的第五天说起。
姜雨没找到,身上的铜板也所剩无几,又没有店铺肯给自己工作。袁叶和小铃铛几天没洗澡,脸脏兮兮的。倒是因为这点,再也没有人把她认作姑娘。
袁叶掏出最后的铜板买了两个包子,随口向摊主打听哪里能寻到什么活计挣口饭吃。
“倒是有个活。”包子摊的大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摇摇头:“但是小兄弟,你干不了。”
袁叶心中似乎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什么活,我能干的。”
“又脏又累,你细胳膊细腿的,受不了。”
“大叔,求你帮个忙,我能干,脏和累都不怕。”袁叶急道。
大叔看了看袁叶,拍着手上的面粉,终于道:“那我带你去魏叔那吧。”
……
魏叔,便是袁叶现在的雇主,那个住在民居中的老人,宁都东城区大大小小一百多户府邸的夜香,也都是由他负责的。
起先魏叔并不想用袁叶,但袁叶执意在他的门前站了一整天,终于获得了这份工作。
看到袁叶是真的需要钱,魏叔还又给她找了一份白天洗衣服的活,这样算下来,袁叶和小铃铛倒能勉强吃饱饭。
今天是在宁都的第十三天,袁叶摸了摸已经磨起水泡的肩膀,心里盘算着客栈的小房间大概还能住十二天,魏叔倒是提起能给她找间便宜的民房。自己这几天早些起,多跑几趟,争取把以后的房租挣出来。
袁叶虽然不怕脏不怕累,但毕竟是个瘦弱的女孩子,几天下来,别人一早上可以去二十几家,她却只能去七八家。去的时候倒还好说,等将一个个木桶装满往回运的时候,袁叶常常拉不动车子,还要走走停停的休息。有的时候干脆将几个木桶卸下,再运一趟。
今天的第一家是茗王府,但愿这家的“夜香”少一点,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松一点,多运几家。袁叶边走边这样想着。
这是第一次接茗王府的活,袁叶对去那的路也不太熟悉,只得边问边走。
尽管大多数人一看到她的车子便躲得远远的,但袁叶还是抓住了几个行人问了路。
绕了几个圈子,天微微透亮时,袁叶终于站到了茗王府的后门前。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开门的人满脸不高兴。
袁叶点头赔着不是,拉着板车进了院门。开门人瞥了一眼坐在车上的小铃铛,歪了歪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茗王府的院落很大,至少在袁叶拉着车子进门后,她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
来来往往的仆人在后院忙碌着,有的在劈柴,有的在烧水,还有的在用铡刀铡着干草。
开门的仆人领着袁叶到了一个院子的角落,伸手向墙角一指,回头便走了。
袁叶向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些整齐的木桶早就被仆人们摆放在那里,只等着袁叶将它们一一倒空。
袁叶将小铃铛抱下了车子,拍了拍她的头:“小铃铛,乖乖在这里等叶子姐,叶子姐干完活就来叫你。”
小铃铛木木地不说话。袁叶笑了笑,以前也都是这样的,将小铃铛安排到一处地方,自己干活的时候可以远远地看见她。
拉着车子走到墙角,袁叶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将一桶一桶的夜香提起来,倒在自己木板车上的木桶里。
可这个茗王府的马桶实在太多……
袁叶叹了口气,擦了擦满头的汗,觉得自己可能要再跑一趟了。
忽然,一声嘶鸣声从墙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