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心中气恼,眼瞅着小张氏一脸讪讪的进了门,就破口大骂:“黑了心的东西,出了这么大事屁都不放一个,还瞒着我!瞒着我也就罢了,你去寻青丫头做什么!做什么!打量她心善,打量她如今挣得了几个温饱钱是吗!”张大爷越说越气,看着小张氏脸色由红变青,想要狡辩,再想起家中自从娶了这婆娘,嘴碎刻薄不说,还总是拿铺子里的钱银去给她那不成器的弟弟风流快活,心中更是一阵怒火喷出,冲上前去朝那小张氏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这是在干什么呀!”张婆婆出门一回来就看到张大爷连连扇了媳妇几个嘴巴子,慌忙放下手中的菜肉,上前拉住了张大爷,一边抚着张大爷的背,一边皱着眉头冲小张氏责问:“你这是又作了什么孽,把你爹气成这样!”
那小张氏心中也是委屈不已,那朱氏是哪里的人家,不过出了五服的穷亲戚,平日里张大爷时常帮着她也就罢了,如今竟让自家拿出五十两来赎人!她朱氏当自己是张家什么人了!越想越是气愤,小张氏也就突然来了底气,昂着头不服气的说:“我气他?娘你说,让你平白无故拿出五十两银子来给别人你愿不愿意?你说啊!”
张婆婆还没开口,张大爷就又是一阵怒喝:“别人?谁是别人!那是你表姐!怎么,平常你偷拿铺子里的钱给你那混账弟弟让他胡天酒地,怎么你见你心疼半分!如今是要救人,救人!”
张婆婆听她这样说,心中疑惑更盛,正要开口问,就听见一旁的阿武说:“婆婆别急,这事我知道。”
待阿武将事情说清,张婆婆一下子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心中一时也不知是悔还是怒,瞪着心中是小张氏越看越气,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我不活了啊我!怎么娶了这么一个黑心的媳妇啊!前个儿开铺子,要不是你这个嘴欠挨的去周家炫耀,他周家又怎么多收了咱家的孝敬钱!那郑油头早就看咱家眼红,如今可好,铺子才刚开,竟被抓了把柄,惹了县太爷了,这可怎么办啊!”
那小张氏也是委屈,怎的这年头连显摆显摆都不行了,当下也是一阵哭腔:“娘啊!你可是冤枉我了啊!我就想着那周家与咱家好,才去说与周大奶奶知道的,我怎知道那郑油头竟背地里盯住了咱家啊!”
张大爷此时却平复了心情,见她们哭的不像话,便一脸阴沉的喝道:“都别闹了!“
小张氏与张婆婆顿时都停住了哭闹看向张大爷,张大爷叹了一口气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那姓郑的还有县令夫人做靠山,如今咱也只能拿钱来了,左右五十两,不过两三个月的赚头罢了。“
小张氏一听又不乐意:“那怎么行!五十两也是一大笔呢,那垣家丫头受了咱家的恩,那朱氏又救过她,合该她出!“
张大爷气极,说:“穗青丫头这半年给你的,早就把那几个铜钱还过了!你再多嘴,今日就将你撵了出去!没得你这嘴巴总是带累旁人!“
小张氏一听说要将她撵走,顿时歇了气焰,只气鼓鼓的在一旁,心跟猫爪似的心疼起那五十两来。
张大爷见她消停,便扭头对阿武说:“阿武,你两个张叔现下应该都还在周家,你随你婆婆去周家寻他俩回来,爷爷去寻你姐姐来铺子里。“
阿武应下后,就随着张婆婆出门去了,临出门口,又听到张大爷在身后叮嘱:“老婆子,可先别与周福家的说这事!“
张婆婆连连应下。
却说穗青这边,向郑油头承诺了一定赶紧将钱送来,又求那郑油头向县太爷说些好话,省的让朱婶子和狗子在牢里再多吃苦,那郑油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也不知究竟是否放在了心上,穗青只得无奈的离开了县衙。
没走多远就见到张大爷正朝自己走来。
“青丫头,“张大爷此时见到穗青心里竟涌出一股愧疚来,”青丫头可见着翠儿了?“翠儿正是朱婶子小名儿。
穗青点点头说:“见到了,大爷放心,婶子没受太大的苦,那郑油头说是县令忙着纳粮,没工夫管这事,将事情全权交予他做主了。“
张大爷听罢心中更是担忧,交予郑油头那才真是有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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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张家。
张家两个儿子得知事情始末,具是气愤不已,而张老大更是对自己这个媳妇心生厌恶,整个张家又是一顿闹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穗青看着张大爷这个一家之主郑重的说:“大爷,如今你既已决定要出着钱赎朱婶子出来,我受婶子救命之恩,这钱我是必要出一份子的,只是我才买了院子,实在是没有多的钱了,只能出个五两。“
小张氏本听到她要出钱很是高兴,又听得才出五两,当下就轻哼一声,“我还当多少钱呢,才五两,你这书信郎在东市做的可是名头响当当啊,怎么才就只有这点银子,不想出钱就别在这打自己的嘴巴子,也不嫌臊得慌!“
张大爷听罢气的连连敲桌子:“够了!你给我闭嘴!
小张氏见他生气,立时就安生了。
张大爷这才对穗青说:“青丫头,你的情况大爷知道,挣那点银子也都是街坊邻居帮衬着招揽的生意,不容易,这钱你就别出了,再说这事本就是这个不成器的媳妇招惹出来的,轮不到你出钱。“
穗青摇摇头说:“大爷别说了,这钱我是必要出的。”
阿武也急忙附和:“姐姐说的对!婶子救过姐姐,我们也要救婶子!”在一旁的阿运和虎子不知发生何事,也懵懵懂懂,奶声奶气的说:“恩恩,听姐姐的!”
穗青见状,欣慰的抱了三个小家伙一下。
张大爷见此也就不再多说,只能答应。
穗青又说:“只是大爷,我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啊。”
张大爷一听眼睛一亮,这丫头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忙问此话从何说起。
穗青想了想才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依大爷所说,那郑油头早就眼红张家的油铺,这才五十两而已,不过张家两三个月的收入,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只要这么一点油水呢?”
一旁的张老大说罢说:“或许是他忌惮周家吧?毕竟他虽眼红我家有张府的油例子,总想让我家也孝敬他,可终归周家在县太爷府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周福家的又是县令夫人跟前得力的人,他定是不敢随便招惹,这次只怕也是想趁机占了油水罢了。”
“不然!”穗青听罢皱了皱眉头,说:“我思来想去,首先,郑油头是郑氏表亲,于情于理他是主,而周家是仆,他先前不这样做,或许是不想惹着周福这个大管家,可是他即便是真惹了又能怎样,他是衙门正经官差,说句难听的,他给周家好脸色那是他愿意,他若真不愿意,周家能拿他怎样?“
张老大听罢也不得不承认穗青说的对,平日郑油头虽说总是对周福也是称兄道弟,可说到底,还是周福忌惮他的多。
穗青见大家都觉得她说的有理,便又说:“其二,郑油头此人如今在知春县势力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大,区区五十两他肯定不会知足的,只怕还有后招,这是可以想见的啊。“
张婆婆在一旁越听越心惊,忙问:“天哪。我原想不过出了银子就罢了,可怎么还有这么多名堂来!那可怎么办啊?要不咱去找找周家,让他们帮着给说和说和,大不了,大不了咱再多给些银子。只求那姓郑的别再盯着咱家了。“
“更不行!“穗青连忙说:”婆婆,这样只会更让那姓郑的觉得有钱可捞啊!以后若是总时不时的来敲诈可怎么办!“
张大爷在旁对穗青已是连连赞叹,小丫头年纪小,可看得远也看得透,委实不普通啊。
“青丫头说的很对,如今他姓郑的不再暗地里探头探脑,敢上来台面,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张婆婆问。
“青丫头前头说的是事实,可这贼心也得有东风来助,前头青丫头那事让陈姨娘借着惩处了周福家的一场,落了夫人面子,如今郑夫人已是不大像以前那样看重周福了,再加上陈姨娘生下了大少爷,正是风头正劲,这张府的事已不是郑夫人一人说的算的,周家更是没有以前光鲜,那姓郑的更是不会怕他。那周家咱又不是不知道,也只是看着咱们家铺子里的那点子油水才有这门亲戚,帮衬着,如今这样就算知道了只怕也不会管这事的。咱们张家如今没了靠山,只能自求多福了。“
说罢屋内一阵沉闷,大家都低头不语。
一旁的虎子突然拿着穗青哄他的大老虎糯糥的说:“姓郑的不是好人!我,我要让大老虎吃他!“
童声清脆,让屋子里一下子有了生气,大家都扯了嘴角笑了起来。
阿运见大家笑了,也举起自己的小豹子布偶,与虎子的小老虎并排放着,说:“还有我的大豹子!也让他去吃那坏人!“
穗青见状笑着说:“是吗,虎子和阿运这么厉害啊,可是那坏人是个小人,不够你们两个分怎么办啊?“
阿运挠了挠头,看了看虎子不知道怎么答话,一旁的阿武止住了笑,说:“二哥教你,你们呀,就让你们的大老虎大豹子变成小老虎小豹子,不就能吃了这个小人啦!“
虎子和阿运听罢看了看手中小小的布偶,皱了皱眉抬着可爱的小脸,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的问:“可是我的大老虎(大豹子)已经很小啦,这可怎么办呀!”
一番童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一室沉闷的气氛烟消云散。
----------------------------------------------------------------------------------------关于前面提到张县令踢斛,可能有童鞋不清楚是什么,特此解释一下,明朝时期,老百姓交纳粮食时,官府用个大斛做量器,百姓将粮食放进斛里,再称重,计算自己完成的粮食份额。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然后由仓斗级用脚踢上几脚。这溢出来的谷物,据说是弥补储存和运输过程中损耗用的,不许纳粮人扫回去,被官员收为己有,也是官员中饱私囊的重要途径,因此在这里借用了这一现象~~所以那张县令才会忙着纳粮,没闲工夫管朱婶子的小事呀~~~哇咔咔~~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