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千年世家,沈家祖宅中,其实真说上主人的不过二百人左右。其余的人,除了旁系外戚的一些优秀子弟之外,就是属于服侍这些主子的下人,沈家三千楼阁中住着的人,有数千的仆人护卫。
而且,在天渊大陆,奴仆的买卖是合法的。虽然大苍帝国的律法中规定不得随意虐待奴仆,但是在族规强于国律的异界,那些庭柱法典,不过是一纸空文。律法永远无法约束上位者,在任何地方都是共通的道理。
沈家的奴仆们所在的地方为“奴仆阁”,是一个位于沈家祖宅西北角,占地足有百间的围院型建筑。高达数丈的院墙将四面紧紧环绕,南面的朱漆大门是唯一的出口,一队腰上配刀,盔甲鲜明的武者往来巡视。
沈浪走到时,正看到一队卫兵押着十多个穿着短衫的男子回来。这些人每个都非常强壮,手上与身上戴着沉重的脚镣。在脖子旁边有一个小巧的黑色刺青,这是属于奴隶的标志。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刚被押出去干了苦力。
虽然是奴隶,但是一个个脸上的神色都桀骜不驯,沈浪甚至从某些人的身上嗅到了浓厚血腥的气息。
领头的一个人身高近一米九,脸上涂着几抹黑色的油彩,上身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形。从衣袖间露出的身体上肌肉块块凸起,将单薄的短衫撑起欲裂,身上的镣铐也比其余的人大了一号。
但是沈浪的注意力其实更加集中在队伍中间,一个算不上太强壮的男子身上,他是全队唯一一个一言不发的男子,好似卫兵的打骂周围人的目光与他无关。但是沈浪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力量,那是一股不算强大却无比霸道的力量,犹如伏虎卧蟒。
此外,就是队伍最后,一个骂咧咧的男子。这个男子比领头那人还要高大,至少有两米以上,这样下雪的天气下赤裸的上身仿佛也感觉不到冷。他一边对身边的卫兵喋喋不休,一边对四周围观的人做出凶恶的神情。而那个卫兵似乎也无动于衷,很明显知道这厮就是一个油泼不进的滚刀肉。
沈浪却从他看似大咧咧的脸上感觉到了一丝精明的神色。一群有趣的人!
这时,那奴隶队伍从沈浪二人身旁经过,领头的那个人看到他们两人嫡系的衣衫,脸上出现愤怒的神色。对着沈浪他们发出了一声嘲弄似的笑声,重重咳出一口浓痰吐过来,被沈浪拉着沈空侧步闪过。
那些卫兵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立刻有几个人上前将他的揍倒在他,一阵狠狠地拳打脚踢。
那个身着全套盔甲的领头的卫兵,连忙跑了过来,歉意地对着沈空道:“实在抱歉,大少爷,是我没有管好他们。”神色甚为诚恳,只是眼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恭敬。
沈空转头对着沈浪道:“小祖,这是沈宇,沈家旁支中的绝对天才人物。沈宇,这是我们沈家的小祖。”
显然,沈宇已经知道沈家中出现了这么一个从禁地中走出的小祖,对着沈浪行礼道:“沈宇见过小祖,是沈空失职,竟然让那些奴隶惊扰到您。”
虽然礼数无可挑剔,神色间却没有一丝卑躬屈膝,对于这种心高气傲的天才人物来说,辈分什么的都是虚的,只有实力才能让他真的侧目。
这是一个尊敬强者的人,沈浪在心中暗自道。随后挥挥手示意没事,自然不会故意找他们麻烦。
沈宇再次行礼陪罪后,回到队伍中去处理自己的事。沈空二人则走入了“奴仆阁”大门,他们两人的衣服上都绣着沈家的族徽,自然也没有人会阻止他,因为那金色的族徽代表着嫡系子弟,也就是这个宅院中能够称得上真正主人的存在。
院子很大,中间有的空地足有数万平米。许多男女站,有身穿青黑衣的仆人,也有身穿粗布衣的奴隶。大多在做着各种事情,也有一些身体强壮的在举着石锁练武,沈浪甚至看到了不少十一、二岁的少年也在奴隶的行列。
沈家的“奴仆阁”中的人,奴隶的比例并不高,因为奴隶的来源,一部分来自于战争,另外一部分则是犯了重罪官员的家属,并且每一个奴隶都在官府中有文书。近百年来,大苍帝国并无大战,因此奴隶早就供不应求了。
奴仆阁中,更多的,其实是一些签订了卖身契约的仆人。这些人可能是灾年逃荒的难民,也可能是贫穷人家的父母希望将子女放大大户人家学些东西。因为各种原因,与沈府签订了时间不等的契约,契约期满,就回复自由身。
当然,如果签订了终身的契约,除了生命受到《大苍律》保障多一点,其它的其实与奴隶相差不大。
“奇怪,按说现在这时候,奴仆阁的执事应该来见我们了,难道他就这么没有眼色。小祖要来的信息,他不可能不知道吧?”沈空有些诧异地四处能观望,却没有看到人来接待他们。
沈空心中确实感觉有些怪异,要知道这“奴仆阁”中作主的虽然是沈家嫡系的一个叔辈长老,但是平日中日常事物都是由一个副执事打理。虽然那人是一个旁系外戚,但是在沈家的地位,也只是比仆役高些罢了,没有理由敢不给他这个沈家大少爷面子。更何况,还有一个地位堪比三大先天客卿的小祖。
大院西南一个阁楼二楼,一个开了小扇窗的房间中,沈青端着一碗茶,坐在窗前看着沈空有些恼怒的脸,微微一笑。他在身后,一个穿着皮裘的胖子神情谄媚,满脸堆笑。
大多数情况下,沈青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懂得何时该蛰伏,但是这份心性在面对于同龄人除外。
也许是因为几乎坐稳了下任家主的宝座,潜意识中沈青已经觉得自己高沈家同龄人一等,因而他在任何同龄人面前都高高在上。因此当某个人突然出现,直接就占据家族中仅次于家主的高位时,他的心中就已经不平。更何况,这个人,还曾经“羞辱”过自己!
所以原本沈天雄今天叫他过来,是有意让他和沈浪打好关系,至少日后不要起冲突。可是他却在内心深深排斥那个“小祖”,加上看到沈浪与沈空走得很近,恨屋及乌,心中无由地非常憎怨。
于是便有了上面的一幕。对于奴仆阁胖执事来说,一个没有根基的小祖和一个内定的下任家主之间,他当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沈浪制止了沈空高呼的企图,既然没有人来接待,那么就自己来好了。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面子与排场,也确实没有看得那么重。没人打搅,自己也正好借机了解下这异界传说中的奴隶制度。
整个院子呈长方形,东面大多是一些木制的楼阁,西面则是一些青石打底,木石夹杂的建筑,相对于住宅来说,更像是一间间牢房。而最里面的北方,一个完全由巨石垒成的平楼,仅有的一个出入口还有几个护卫执兵器站在一边,以沈浪的耳力,隐隐听到几声痛苦的哀嚎传出,显然那是刑房之类的地方。
就如同地球上某些城市的贫富区分一样,一个广场,将奴仆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东边是穿着黑青色调衣服的仆人们;而西面,则是那些穿着粗布衣服,甚至因为不能保暖,不得不停地劳作取暖的奴隶们。
东面的奴仆们,当把手中的活计做完后,就三三两两围坐着,聊着天,说着最近沈府中风闻的锁事八卦。或者带着笑容看着西边的那些奴隶们不停的劳作,稍有懈怠就被旁边的卫兵拳打脚踢。
虽然他们在主人面前依旧如狗一般的唯唯诺诺,但至少,在此时,在比他们更低贱的奴隶面前,他们有着优越的本钱。他们在庆幸自己没有沦为奴隶的一员时,又想尽一切方法在奴隶们的身上寻找尊严,这就是奴隶社会残酷的本质。
巡逻的武者对于那些指指点点的看客们,还算客气,甚至有时配合着对某个奴隶多打骂几下,以取得那些看客们起哄的赞扬。但是当对上那些戴着脚镣的奴隶凶狠的目光,则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只是在看客们的嘲笑声中将鞭子在空中抽得嗤嗤作响。
沈浪开始撞见的那群奴隶,已经被押了回来,正在广场边角上做着苦力。那个领头的大汉正用一个没有开锋的钝斧劈柴,一斧下去,大腿粗细的原铁木被他毫不废力地劈成两半,甚至地面都溅起碎石与火星。
这些奴隶,不仅为世家干着最苦,最危险的的活。而且如果开战,他们就将会被直接编入冲击敌阵的炮灰营。倘若能够在一场战役下来不死,或者侥幸立下足够的军功,也许能够有幸脱去这奴隶的身份,但是所有的军功都将归他的主人家所有。
而且,纵然脱掉奴籍,身上的那个用特殊药水画上的刺青,却还是会伴你一生。永远的提醒你,你比别人低上一等。加上没有土地,大多最后又只能再次卖身为奴,为另一个主人效死命!
大家族中有光彩照人的一面,那些传承久远的家族子弟更是以贵族风范为荣。然而在那高锁的大宅院内,更多的是隐藏在光鲜外表下,人吃人的残酷!
沈浪无心更无力去改变这种现状,他庆幸自己是位于贵族阶层,但同时也知道,那些更强大的家族看待沈家,估计也与沈家人看平民没有两样。自己强大起来是唯一安身立命的本钱,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只有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才有资格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