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臂被强形拧到了后背,臂膀死死的抵在背椅的金属侧面,因为过度挤压,使得双臂都成充血不足的紫色。两只大拇指则是被特制的扣绳绑住,勒得太深,血顺着扣绳向下流着。强光灯散发着大量的热气,照在方成的脸上,汗水在地上已经汇成一滩。
锋利的刀锋划过细微的伤口,刚刚凝结的血疤再次破裂,汗水流过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方成面色更加惨白。这时胸口上已经布满了密麻的细微刀锋,被不停的重复划开,凝结,再划开。
“说,还有什么人一起参与了,居然有胆子偷武道馆的高级能量液?”黄肤人,狠狠的拍一下金属桌,怒吼着问道。
方成勉强的抬起头来,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开口道:“我已经说过六次了,我是被一个有翅膀的女人弄上去的。你们那个头,他们都清楚,他们是想陷害我。”说完这句话,方成脑袋无力的垂下去了。
“陷害你?你小子有几斤几两,值得市防备局副局长亲自陷害你?你小子以为老子没手段了是吗。高级能量液啊,你这个小子倒是胆子不小啊。”说罢,那黄肤汉子手中的金属刀又是一划,这一次不再是细碎的伤口,而是直接让方成皮开肉绽。
方成痛苦的哼了一下,狠狠的咬着牙,不肯说话。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都是条硬汉子了。不过小子,你这个理由是不是没有打好稿子,明眼人都知道这能量液只对我们人类有效,你倒是编出一个异族人来。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吧,省得老子再动手段了。”黄肤汉子冷冷一笑。
“我们人类?”方成勉强的重复了一遍,嘴里发出一声不清不楚的冷笑,“难道我三个月前就知道,会有高级能量液?”
“你?哼,看来,不真动点手段,你小子还是不肯说实话是吧。”说罢,黄肤汉子将墙边一个黑色箱子拎了到桌子上来,一打开,里面满是银亮的金属工具。
“好了,你先出去。”这时门被打开来,那名穿着警服的老者走了进来,对着那黄肤汉子说道。
“是,局长。”黄肤汉子麻利的关上箱子走了出去。
“方成。”警服老者坐了下来,慢悠悠的说道。
“我不会认的。”方成抬起头来,咬着牙道,倔强得像一只愤怒的小公牛。
“你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你的反抗微不足道,只是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老者不急不慢的说。
“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认的。”方成抬起头来,脑袋微侧,强烈的灯光让他出现了晕眩。
“其他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只要你认罪,我保证你不会死。”老者拿下帽子,理了理被帽檐压趴的短发。
方成沉默着,就好像一块倔强的石头。
“有很多东西,你们不懂,我们人类目前的局面并不是你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这里面有太多的禁忌不能捅破。你想想你能够平静的生活在这个星球上,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你想过要回报过吗。如果你能够认罪,就当是为我们人类所做的一份贡献。”老子站起身来,双手压在金属桌子上。
“让我为人类做贡献?”沉默的方成突然抬起来,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胸前的细密伤口一下崩裂开来,几滴喷溅在金属桌子上。
“是的。”老者重新坐了回去。
“那你们为我做过什么,为我和我妹妹做过什么?”方成歇斯底里的吼着,似乎要将所有的不满怨恨都倾泄出来。
一声怒吼之后,方成无力的垂下头,低着声音慢慢道:“我四岁的时候我爸爸就不在了,他是一名环卫工人,因为工作的时候不小心被卷到绞碎机里了。我记得当时我妈妈怀着我妹妹,她一个人挺着一个大肚子钻到机器里面,将爸爸的尸体一块一块的找回来,然后一块一块的拼好。真的,到今天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后来他们说,因为我爸爸的违规操作,把环卫局的机器弄坏了,不能给我们赔钱。然后我妈妈到处借钱,才能给我爸爸安排了一个最简单的葬礼。”
方成歪了歪脑袋,声音有些慢,接着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怨,妈妈说,哪怕就老天爷不给活路,我们人也要活着。然后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她一个人干三份活。那个时候妈妈刚生完妹妹半个月,她就开始帮饭店里人洗桌布。为了省钱,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将衣服运到河边,然后打水来洗。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个时候的天真冷,妈妈的手冻得一道道口子,因为不小心血染红了桌布,那个老板还要扣我妈妈的钱。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我知道我妈妈一个人一边走一边哭,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当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好好的努力,我要挣钱,我要养家,我不要再让我妈妈和妹妹受别人的欺负。”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熬啊熬,希望有一天老天爷能给我们一家子一条活路。其实后来我就想,是不是就是那年冬天太冷了,让我妹妹落下了病根。我们努力的存钱,省吃检用,把钱给我妹妹治病,只有每个星期天晚上我们才会买点别人卖不掉的肉来吃。直到我八岁的时候,我妈妈再也撑不下去了,那个时候她瘦得就好像会动的骨头一样。我记得她那时候跟我说,‘小成,人只要撑着,不偷不抢,老天爷就总会给机会的。’那个时候我们哪有钱给我妈妈办葬礼,我就一边哭一边带着妹妹,在野外林了里面找木头,我哭了一天一夜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凑够了,然后把我妈妈烧了。接着就剩我和我妹妹相依为命。我一直记着我妈妈的话,我不偷不抢,每天去捡垃圾,然后等酒店关门捡不要剩饭带回家和我妹妹吃。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工钱少的活,我都干。”
方成的话停了停,慢慢仰起头来,好像一个回忆青春的老人,动作缓慢且凝重,嘴角挂着笑意:“我就想啊,有一天,我存够了钱,然后帮小可把病治好,再给她找个本份的男人,我就算对得起我爸妈了,哪怕那天就是我死了,我也是高高兴兴的。”
“你知道吗,大人。”说着,方成低下头来,直直的望着老者,“为了武馆这份工作,我帮别人免费干了半年的活,将自己存的两年的工钱买了东西送了出去,那可是给小可治病的钱。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我真的很开心,我也很努力。我每天天不亮我就来了,我干得比别人多,干得比别人仔细,干得比别人认真,而且工钱也别人少。我不怨,我真的不怨,我一直想,只要我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干活,老天爷总会给我和妹妹一条活路的,你说是不是。”
“您说,让我为人类做贡献,你让我做?但是你们这些人,为我和我妹妹做过什么?我爸爸死了,被绞成一块一块的,你们这些人一分钱都不肯赔,我妈妈那么拼命的干活,你们还要扣她的工钱。”方成怒吼着,眼泪连线一般的洒落。
“你们明明知道我是无辜的,就偏偏想让我死?我死了,我妹妹怎么办,她今年才十岁,我如果死了,谁来养她,谁来照顾她,谁来给她治病?”方成咬着牙,拼命的咬着,不想让眼泪落下来,但是太多的不甘,太多的委屈一下如同洪水一般,泪珠一滴一滴的掉落来。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像是一个只有十五岁少年,一个绝望无助的孩子。
听完方成的话,老者面无表情,冷冷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听你这些话,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认罪,只是认罪之前让你自己多尝点苦头。第二,认罪,附加条件,我们可以照顾你妹妹。如果你选第一条,到时候你妹妹的处境你自己应该想得清楚。”
这一瞬间方成像是一个被抽空的气球,所有的气力,倔强被最后一句话抽空。双目无神的盯着老者,接着又沉默缓慢的低下头去,吐息了几口,慢慢地低声轻喃着:“小可怎么办,小可怎么办?”
不知低语了多少声,方成再度抬起了头,缓慢无力道:“如果我认罪,你们可以放过我妹妹?”
“这件事情,与你妹妹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认罪,我们没有必要难为她。”老者坚定道。
“那能让我见我妹妹最后一面吗?”方成试着问道。
“不能。”
“好,我认罪。”方成突然坚定说道。
“那你可以帮我告诉她吗?就说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只要赚够了钱就回来给她治病。”方成的双目充满了乞求,这一刻再也没有之前的倔强与强硬,似乎就像是一个没有尊严的乞讨者。
“可以。”老者回道。
听到回应,方成无神的双眼陡然亮了起来,“还有,这两天小可就要发病了。以前每次发病,我都会给她买一个小蛋糕的。只是我没有钱,只能过了十点买半价的不新鲜的蛋糕,我口袋里面有钱,有三十三块六联盟币,应该可以一个新鲜的的蛋糕了,你帮我给她。就说我急着要走,托你带给她的好吗?”说着方成努力的想抽出手来,将自己口袋里面的数了好几遍的钱拿出来。
随着他的用力,绑住拇指的扣绳勒得更紧,完全陷入了肉,血流得更凶。而这时方成似乎浑然不觉,只是想着要将钱拿出来。
“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办。”说着老者站起身来。
“不。”方成猛然抬起头来,大声吼道,接着道:“用我自己的,只要买一个三十三块六的就行,我不想欠你们的,谁的也不欠。”
方成拼命的挣扎着,胸前的伤口再度崩裂,拇指上的扣绳似乎要将他的肉削下来。
看着方成的模样,老者不再坚持,走在方成身边,将他上衣口袋里面的钱拿了出来,钱沾了血和汗水,湿嗒嗒的沾在一起。
看到钱被拿了出来,方成吐了一口气,似乎完成了一个心愿一样,整个人摊在椅子上。
“马上会有人来给你签字,我不想在定案之前再出现任何的麻烦,你明白?”老者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整个屋子变成一片黑暗,没有一点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