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赫等了半天,始终不见慧儿出来,只得和三旺先行上路。
见到慧儿的时候是在城门口,小丫头冷着脸不肯理人,唐赫也没脸上去搭讪,只能由着她去。
领着邹叔一家来到赵记,唐赫开了门,邹怀远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老脸乐成一朵菊花。
刚帮邹叔从牛车上卸完东西,却听一人道:“这不是唐小哥么?”
唐赫抬头,来人正是隔壁茶楼的苏老汉。苏老汉一脸笑容:“唐小哥总算来了,这几天老汉我一直盼着小哥……这几位是……?”
唐赫叫过邹叔介绍道:“这是小子家中长辈,姓邹。邹叔,这是隔壁的苏老伯。以后大家成了邻居,还要烦劳苏老伯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苏老汉和邹叔互相拱手见了礼。
唐赫请苏老汉进了店,随便寻了张桌子坐下,问道:“不知苏老伯找小子何事?莫不是茶楼还没有买家?”
苏老汉笑道:“茶楼若是卖了出去,小哥你也见不到我了。老汉找小哥,还是为了茶楼的事,有一人想见见小哥。”
唐赫脸上露出几分难为情:“苏老伯你也看到了,小子并非是大富人家,你那茶楼小子实在是买不起,苏老伯还是尽早另寻他人吧。”当初提出分期付款时,唐赫装了一把富豪子弟,现在邹叔赶辆牛车拉来一堆破烂东西,富豪子弟的身份是不揭自穿,唐赫索性把话摊开。
苏老汉摆摆手道:“实不相瞒,小老儿也并非茶楼的主人,这东家另有其人,小老儿不过是替人照看罢了。小哥那天提了个分期付款的想法,小老儿便回去和东家说了,东家一听大有兴趣,想和小哥面谈一下,所以老汉一直等着小哥。”
对于苏老汉不是东家,唐赫一点也不意外,第一次见到就觉得不像。听说东家邀他面谈,唐赫犯了难,他马上要去方府任职,连邹叔这里能不能顾上都难说,更别提什么茶楼了,即使谈成了,恐怕也没时间打理,要不去吧,这茶楼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错过了怕就再没机会了。
见唐赫犹豫,苏老汉又道:“我们东家说了,小哥提出这等买卖方式,想必是对这茶楼大有信心,既然小哥一下子拿不出全部银子,倒不妨考虑一下合伙做生意。”
唐赫问:“怎么个合伙法?”
“这就要小哥和东家面谈了。实话对小哥说,我们东家并非普通人,一般人想见也见不到,小哥见了东家,生意谈不谈得成且不说,若被东家看上眼了,以后对小哥定会大有益处。”
唐赫心下寻思:合伙做生意倒不失为一条好办法,只是看苏老汉故弄玄虚的样子,那茶楼的东家只怕不简单,自己一刚出道的毛头小子,不一定能入得人家法眼。合作伙伴之间最重要的是公平公开,一开始这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以后的合作定然不会顺利。
想到这里,唐赫还是婉拒了苏老汉:“苏老伯有所不知,小子行事处事与众不同,恐怕很难与人合作,苏老伯替我转告贵东家,唐某多谢东家美意了,以后若有机会,唐某定当登门拜访。”
苏老汉为难道:“唐小哥要推托也要找个好的借口,这般说法让我如何回复东家?当初要延期付款的是小哥,东家那边松了口,小哥却反悔了,这不是让小老儿难做么?”
见苏老汉有责怪的意思,唐赫忙道:“老伯不要误会,小子说的并不是推托之词,实在是因为小子与旁人有些不同。别的不说,单是记账这一条就存在很大障碍。老伯你也知道,合伙做生意,账目清楚最重要不过了。”
苏老汉不解地问:“做账又有什么为难的,莫非小哥不识字?”
唐赫摇摇头,想解释却怕说不明白,索性起身到柜台上寻了笔墨纸砚出来,“唰唰唰”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拿过来递给苏老汉:“苏老伯,小子记账要用到这些东西,你拿了回去给你们东家看,他自己也好,请人也罢,只要能算出答案,再来谈合作事宜不迟。”
苏老汉接过纸张,见上面写了些弯弯曲曲符号一样的东西,中间夹了些横竖,还有些十字叉叉,却是半点都看不明白。苏老汉好歹见过一些世面,知道这符号绝不是信手涂鸦,于是满面汗颜道:“小哥写的这些东西老汉从未见识过,不知这东西有何用处,与那记账又有何关系。”
唐赫笑道:“这叫阿拉伯数字,专用来算数的,小子记账就用这东西。老伯别问太多,只管拿了这东西给东家看,贵东家定然不会再来责怪老伯。”
苏老汉摇摇头将纸张叠好,小心地揣入怀中。
唐赫哑然失笑,出了道四则混合运算题来考古人,这不是存心刁难人么?
苏老汉告辞回去复命,唐赫起身相送。
出了门,苏老汉拱手离去,唐赫正欲回转店中,却听路边一阵吵嚷声传来。
“你这狗奴才,本少爷叫你办点事,还敢在那里推三阻四,我看你是骨头痒痒了,不给点厉害你瞧瞧,你就不知道谁是主子!”
唐赫抬眼看去,起争执的人竟然是三旺和另外两人。
街道边,三旺靠着马车,耷拉着头,任对方斥骂不出声。
责骂三旺的是一个身穿绿色缎袍的富家公子。这富家公子约莫三十左右,瘦高身材,像是经常熬夜似的,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在他旁边是一个穿黑袍,眼神阴郁的中年汉子。
“瞎了眼的狗奴才,为那小妮子赶了几天车就不知自己是谁了,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扔到江里去喂鱼!”富家公子骂着,抬脚就去踢三旺。
“住手!”唐赫大喝一声,连忙赶了过去。
富家公子和黑衣汉一起转头,见唐赫气势汹汹地奔来,都露出警惕的神情。
“你是何人,敢管本少爷的事?”富家公子瞪着唐赫问。
唐赫指着富家公子道:“你又是何人?连方家的人都敢欺负,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富家公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赫,露出轻视的眼神:“方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子来管了,老子就是方家大少爷,识相的给我躲远点,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揍!”
方家大少爷?唐赫一愣,马上又会过意来,定然又是什么堂少爷,我日,这方婼儿怎么这么多堂兄堂妹,一个个还都是没教养的混账东西,是不是方家的祖坟埋错了地方?
唐赫强按着性子问:“就算你是方家大少爷,请问三旺做错了什么事,你这般打他骂他?”
方大少像听了个笑话似的哈哈大笑:“本少爷打骂一个奴才,还用得着理由吗?”
听那笑声与公鸭“嘎嘎”叫没什么两样,唐赫厌恶地看了方大少一眼,走到三旺面前:“三旺你说,他为何要打你。”
三旺怯怯抬头,声若蚊呐:“唐管家,大少爷看见小人把车停在路边,便让小的载了他去泪湖。小的听从小姐吩咐要接唐管家回府,唐管家的行李还在车上,况且泪湖离这里不远,所以小的……”
原来如此。唐赫拍拍三旺的肩头:“三旺你做得没错,你放心,这事唐哥帮你顶住,什么大少爷二少爷的,谁敢动你,先过了我这一关。”
三旺感激地道:“谢谢唐管家。”
唐赫摆摆手,让三旺先退到一边。三旺是那妞儿指派给他的唯一下属,这下属为了维护上司的利益得罪了人,他不出头谁出头?
“方大少是吧,本人乃是方家新上任的唐管家,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方大少真是好兴致啊,天没黑就想去泪湖,是不是这姑娘找多了,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这马车嘛,是唐某的专车,不方便寻花问柳的人乘坐,方大少要坐车,还是另外寻一辆吧。”
听到唐赫语带讥讽,方大少怒道:“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还敢如此说话,是不是嫌命长了?唐管家?哼哼,进了方家的奴才都姓方,没有什么姓唐的!想姓唐也可以,本少爷打断你的腿,逐你出府就是!”
唐赫不屑道:“唐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辈子还就姓唐了!方大少,有种你动我试试!”
方大少大怒,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冲唐赫脸上扇来。
唐赫眼明手快,哪容他扇到自己,一伸手抓住了对方手腕,然后用力一拧。
“哎呀哎呀!”方大少疼得大声叫唤,身子反转,险些跪在地上。
一旁的黑衣汉见方大少吃亏,犹豫片刻,冲唐赫一拱手道:“这位仁兄,听你方才之言,大家都是方家人,何必为了点小事大动干戈。若真伤了方少爷,阁下恐怕也没什么好处,还请放了方少爷吧。”
唐赫想想,也确实如此,他这个管家还没上任就把方家少爷给打了,哪怕仅是个堂少爷,到了方夫人那里也说不过去。于是他放开方大少道:“我不管你什么大少爷不大少爷,你给我记住了,不是所有人都是好欺负的,以后见了我躲远点!”
方大少捂着胳膊神色愤愤,却害怕挨揍不敢上前,瞅瞅同伴,黑衣汉无动于衷,只得狠狠地说了句:“你小子给我等着!”
唐赫笑了,看着方大少和黑衣汉狼狈地离去,极为嚣张地竖起一根中指。
“满碗花”二楼,一个宫装女子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将街道上发生的小纠纷全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