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孙国来的王子万年，本是和卫乙一道，被分配去执行骚扰任务的。可他的能力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因为从头到尾黄钟队都没有正儿八经地生产什么，他们靠着以往的关系，一直在打空手套狼的主意。这让万年这西域来的博士弟颇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这时，万年正带着卫乙往长安城中走。他们今天要完成一笔大交易，把长安的文绮都尽可能收到自己手上。
一路走，万年就一直在抱怨：“若这操演是在西域，我定要叫我父王治萧望之他们一个囤积居奇的罪名，看他们还敢以大欺小。”万年是个性情中人，因为来自偏远的地区，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旁边赵芜则顺着他的口帮腔：“唔，若是在匈奴，那就叫我父王往商会里一坐，看谁还敢买他们的东西，哼哼！”
这小妮子到哪都不肯服输，一定要比上一比。不过万年倒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所以卫乙和他在一起倒是有不少共同话题，没聊几句就成了好朋友。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长安最大的一个锦罗庄。刚一进门，就由万年向那店里掌柜叫道：“把你们店里所有的文绮全搬出来，我们要了。”
那掌柜的还没反应，这边赵芜忙去拉他，一面责道：“你怎么这么直肠子啊，我们是来低价收购的，你这样一呼喊，我们待会怎么还价呀？”
万年闻言一愣，他这乌孙王的王子，何时买东西还想过还价这件事。赵芜也明白过来，便道：“要不你站一边吧，还价这事儿，还是我跟婵姊姊来。你们大男人，都不行。”
于是，万年和卫乙就站到了后面，只由赵芜和婉婵在前面和那掌柜的讨价还价。
那掌柜被刚才万年的呼喊声震蒙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赵芜将来意向其仔细说明，掌柜这才摇着头道：“就是最近朝廷搞什么操演，什么不好送，偏要送文绮，弄得我们这些锦罗庄生意都没法做了。这不，前不久我们才刚刚出手了一大批的文绮，结果据说全部拿去打了水漂，听着就叫人心疼。怎么你们还没消停，今天又来了，还嫌折腾得不够吗？”
赵芜闻言，心中一阵无语。当初提运送货物这主意的是她，把萧望之的文绮诓进河里的也是她，她的初衷本是不给民间制造麻烦，结果还是不由自己地制造了众多的麻烦。赵芜此时只能连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们考虑不周，叨扰到你们了。”
婉婵则在一旁打圆场：“掌柜，朝廷操演兵马，也是为了打仗做准备。如果真的和匈奴人打仗，商家们的损失又岂会是一车文绮那么简单，我们今天操演出了这样一个结果，相信未来战争中也会有针对性地防守，那样你们商家不就可以避免或者减少损失吗？就像今天我们来买文绮一样，打仗的时候也一定会有不怕死的人来发战争财，让衣食住行的价格猛涨。所以我们就是想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掌柜，你有多少存货我们都买，放心吧，钱不会少你的。”
掌柜见她俩语气和顺，颇有些诧异地道：“平日里见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子，多数都是阴沉着脸，怎么你们倒是说话和气？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新来的么？”
婉婵掩嘴一笑，道：“对，我们刚来，以后可能要在长安长住了，指不定还要经常来光顾你这，你可得多给我们一些优惠啊。”
掌柜也陪着笑了一番，方道：“嗯呐，只要说话和气，什么事情都好谈嘛。不过真是抱歉，自从上次被购买一空后，我们还没有完全补齐货仓，所以你们要的量我给不了那么多，只能给到三成左右。你们也知道，我总是要留一些底卖给老主顾的。”
婉婵点头道：“没关系，我们也不想全都买完，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就是了。”
于是，双方又讨价还价半天，这才以低于市场价近三成的价钱成交。众人拿了货物，由跟着前来的军士们运回到大吕队去。
一行人又走了好几家锦罗庄，分批分件地买，总算是凑了个大概的数量，众人这才回到大吕队作坊。此时，黄钟队的水炮攻击也已停止，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了这边在全城收购文绮的事，再攻击下去，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不如停下来，回去想应对的策略。
周阳大姑看着满满的仓库，心中止不住的高兴，对众人宣布道：“这一回功劳最大的就是小卫，用如此便宜的价钱为我们补充了这样多的货源。我相信，只要把这些货顺利运到茂陵，黄钟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得这场操演了。我决定，今夜就起运赴茂陵，所有人都与我同去，一定要保住这批文绮安全抵达。小卫和万年继续留下来，观察黄钟队的动静，有什么事及时与我联系。”
宣布完，周阳大姑又对卫乙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来回奔忙。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想黄钟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卫乙则很应景地伸了个懒腰，笑道：“那就祝大姑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喽。”
周阳大姑白了他一眼，这就领着众人起行。这边万年也爽气地道：“卫老弟，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这边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再派人去叫你。”
卫乙诸人这些日子也着实累得够呛，当下便道了声谢，告辞离开。卫乙现在唯一想的，是回去赶紧让田惜帮忙捏脚按摩，好好放松一下。
当夜倒是真的太平无事，黄钟队似乎被卫乙这一反制之法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没有想出应对的策略。卫乙回到画眉苑，少不得让小田惜好生服侍了一番，也让奔波了这么些天的筋骨能稍微松弛下来。
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卫乙揉着眼睛爬起来，却见田惜正给他端洗脸水来。卫乙忙问：“怎么让我睡这么久也不叫我，芜儿她们呢？操演的情况怎么样？”
田惜一边替卫乙梳洗，一边小心回道：“她们在外间吃饭聊天，操演没有新的情况，所以她们都说不叫你，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子。”
“不对不对……”卫乙紧皱着眉头，心中的惶惑却没有减轻，“那萧望之哪里是轻易认输的主，怎么一个晚上过去了，他们还没有想出应对的策略？这事情有变。”
他突然站起身来，把田惜手中的水盆都险些碰倒。他跑到外间，把自己的疑惑和正在小声说笑的二女讲了一遍，却听婉婵道：“阿右郎想太多了吧？那萧望之前两次和我们交手，都没见他有多么高明的后招啊？”
卫乙却仍显出极其不安的神情，道：“高不高，和有没有，这是全然不同的。如果他有应对，那我反而不担心，现在这样风平浪静，才是我最担心的。芜儿，快想想，他们可能会如何应对？”
婉婵仍是不理解，怎么平静反而是不好呢，这不是犯贱吗？可赵芜却一向很相信卫乙的直觉，从在燕然开始就一直相信。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的感觉，能和卫乙相比。
所以听到卫乙的担忧，赵芜也有些紧张地思考起来，想了一阵，才听她弱弱地道：“卫小乙，他们没动静，会不会是他们在等什么？”
“等什么？”卫乙和婉婵也跟着她紧张起来。
“呃……他们一定是在等什么，等到了，他们就会发动进攻。一定是这样！”赵芜突然坚定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