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代萱揉揉眼,刚才定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个姐姐自幼可是自己看护着长大的,唯唯诺诺,娇娇弱弱的,怎会有那般凌冽的目光?
扫了一眼沐钰身后三具血淋漓的尸体,目光不由一骇,许久,垂下眼,疑心极深的看了一眼沐钰:“姐姐是如何从他们手中逃脱的?”
逃脱?沐钰一愣,似忽然想起什么,错愕的的回过头去。
只一转眼,立时瞠目,血!!脑浆!!尸体!!
沐钰似惊恐至极,撕心裂肺的惊叫一声,一口气没背过来,眼前一炫,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司徒凌芸心里唾了一口,没用的女人,不就是几个死人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她前世可是连脚踏白骨都不怕的!
然后懒懒的伸了个拦腰,晕了也好,正好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遇事就哭,见血就晕,她还是自己那个懦弱无用的姐姐,沐代萱目中疑思消去,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又陷入沉思之中,到底是谁救了沐钰,下手竟如此狠辣?
沐钰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汤药不济,滴水未进。
沐家上下全都乱作一团,不单单为她的身体,更为她的终身大事。
沐钰是三月十三日夜里被沐代萱从外面带回来的,三月十五日便是天泽国三年一度的选秀大典。
秀女的名额都是事先勘定好的。
未能参加“此届选秀”的秀女,会在宫中留牌子,三年后还有一次复选的机会,若还不能参加复选,这个女子也是被盖了皇印的,谁也不能享用,也就是说她终身都不能嫁人,当然,皇上钦点特例的除外。
作为秀女,除了要求长相秀丽标志外,年龄还必需在14-18周岁之间,过了这个年龄便没有资格再参加复选。
沐府的人都知道,沐钰今年正好十六岁,再过三年,便是十九,正好过了选秀年龄,失去这次机会,就意味着,她将永远失去选秀的资格,她的牌子将被家中其他适龄少女替用,她将在沐家为皇上守一辈子的贞节牌坊。
第四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紧闭的紫檀木云雕窗栊照射进来,铺洒在翠玉细颈瓶中郁金花上,衬得洁白的花瓣分外晶莹剔透。
沐钰终于挣脱着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
梦如流云散,只是,这一梦好长,她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走了一招,梦里那个英姿飒爽,豪情奔放,决断专横的女将军与存在与她体内的女子同名,也叫司徒凌芸。
“小姐醒了——”见沐钰眼皮动了动,芊儿立时激动的大叫起来,回头吩咐站在身后的两个小丫鬟道:“快,快去禀报夫人和三爷——”
司徒凌芸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睡得好饱,前世征战沙场,大多小憩即止,何曾睡过如此饱足的觉?
少时,一位衣着华鲜,瑰姿潋滟,体态修美的年轻妇人,由五六个丫鬟簇拥着走了进来:“钰儿,你可算醒了——”妇人款款走至榻前,亲热的握起沐钰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这两日,可把娘和你爹爹吓坏了。”
沐钰抬了抬头,眼神中掠过一瞬的失落,无力的唤了一声:“母亲——”又内疚的说道:“都是女儿不好,让母亲和爹爹忧心了。”沐钰从妇人温暖的手心抽出纤弱的小手来,目光也从那张美人脸移开,看向身上彩绣锦被上绣着的紫色罗兰。
“萱儿说,把你从街上带回来时,并未有哪里伤着,只是受了惊吓,怎会昏睡这么久呢?”妇人似自问,手一僵,面上又露出几分伤感之色。
沐钰自打娘胎出来身子便弱,还有遇血就晕的毛病,可从来不过半日便能苏醒过来,这回一晕竟是三日。
“你晕倒是小,错过了选秀可如何是好?”妇人垂下眸子,掩了掩面,哀声长叹了一声。
沐钰睁大眼,惊愣错愕的看着妇人:“什么?错过选秀?”又低下头,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明明只睡了一觉,怎么会错过选秀了呢。”倏尔,又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妇人:“母亲,您一定是记错日子了对不对?我晕倒那日才十三,离选秀还有两日,我怎么会错过了呢?”双手用力握住夫人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母亲,您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是您弄错了,是不是,是您弄错了,是不是啊?”沐钰的声音越来越颤抖,眼一酸,泪水又禁不住夺眶而出。
妇人忙抽出手臂,捏着帕子的手轻轻拍拍沐钰的后背,极力柔声安慰道:“钰儿,事已至此,你只能自己想开些……你放心,母亲一定会让你外祖父求皇上开恩,不至牵连到你父亲和沐家……”
司徒凌芸望着眼前这对奇怪的母女,以沐钰软弱的性子,现在应该躺在妇人怀里痛哭一场才是,可她对妇人明显有些疏离。
而那妇人面上虽是一副关心怜爱之状,可眼神中却明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沐钰身子一软,攥紧被子的手指深深掐进肉里,绝望的闭上眼,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自幼,父亲,祖母,沐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她寄予了极高的厚望,尤其是父亲,他将自己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就是父亲的希望,三房的希望,沐家的希望——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因为‘睡过头’,就不能参加选秀了,而且永远都不能参加选秀了……
这对她就如同致命一击,将她从高高的云端,一下踹落尘泥。
不能选秀就意味着终身不能嫁人,那么她的存在,便又成了父亲,三房,整个沐家的耻辱。
“钰儿,你刚苏醒过来,还是先歇着吧,母亲晚些时候会再来看你的。”妇人看着眼前已无生念的沐钰,优雅的站起身,美艳动人的双眸又恢复了往日的精干凌厉,甚至还有几丝得意。
走至窗前,瞥了一眼红木镂花桌几上的翠玉花瓶,皱了皱鼻子,偏过头,吩咐身旁丫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