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闪烁,清冷光辉映照着万里山河。
天色微明,晨曦里的长生山脉巍峨雄浑,如数十柄倒刺入天穹的巨剑。
其中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一道巨大瀑布飞流直下,如一挂雄壮的银色匹练,卷击着瀑布下的巨石,发出震天的轰隆巨响。
水粒飞溅烟雨迷迷,如雾绕云缭,在晨曦里随**淌,颇有些人间仙境韵味。
仔细看去,在那巨流席卷的瀑壁上,豁然有一道身影,精光着上身贴在石壁上,承受着瀑流从高空席卷而下的强大冲击,艰难万分的缓慢向上攀爬。
朝阳初升,长生山脉披上了一层霞光,巍峨雄浑中增添了一抹艳丽。
一道身影从远处掠来,在云雾里穿梭,矫捷如青鸟,几个呼吸间,便站在了瀑流前。
这是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长发束扎披在脑后,一些乱发随着鬓发在晨风中飞舞,五官柔和,一袭青色的长衫,裁剪极为合体,浑身上下透着温厚谦恭的气息。
“江憾师弟,早课结束了。”
声音不大,却将瀑流卷击巨石的轰鸣声压了下去,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宛若一幅动态的画,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响荡。
瀑壁上的身影一个鹞子翻身,激荡起一层水雾,如一块陨石从高空落下。
一声闷响,瀑流下的水潭里溅起极高的水花,片刻后一位青年钻出水面爬上岸来。
青年身材欣长,鼻梁高挺眉眼如星月,瓜子脸如刀削一般,显得极为冷峻,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平增几丝男性魅惑。
“师兄你再不来,我可就要自己掉下来了!”
江憾站定肆无忌惮的抱怨,反正师兄是个薛谦君子,就算自己再怎么抱怨,他也不会生气。
“这只是例行早课,寻常师兄弟也许不能承受,但师弟你可是天才,可不要妄自菲薄。”薛谦青年脸上笑意柔和的荡漾开来,笑望着他说道。
江憾闻言脸色有些黯然,“门内所有人都知道我连紫府都无法开辟,只能选择最下乘的修行方式,师兄你就别再这么说了。”
作为长生宗高手薛云深唯二的关门弟子,江憾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北辰世界是一个修行世界,在天道规则下,每一个人出生后体内都会有一缕天道辉芒,但却只有极少部分人的天道辉芒会苏醒。
苏醒后的天道辉芒称之为本命辉芒,是修行立身之本。
拥有本命辉芒的人可修行功法,在体内开辟出一方异度空间,便是所谓的紫府。
成功开辟紫府的人,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天道修行者。
资质差的人本命辉芒不会苏醒更无法开辟紫府,但体内至少有一缕天道辉芒。
江憾的情况则极为特殊,在他体内根本就没有天道辉芒,哪怕是薛云深这种级别的高手也探查不到。
长生宗掌教的话来说,江憾是被北辰天道拒绝的人,永世无缘天道修行。
被北辰天道拒绝,古往今来第一人。
绝对是废材得不能再废材的了,是以整个长生宗上下都在纳闷,薛封长老为什么要收这样的废材为关门弟子?
长生宗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古往今来第一废材,除了师父薛云深和师兄薛谦。
江憾不能修行天道功法,薛云深便孤注一掷,利用长老身份和权利从长生宗的圣地长生楼里找出一本炼体术秘籍,让江憾从小开始修炼。
北辰世界天道修行是绝对主流,拥有超然的地位。
因为失落时代的关系,千万年来修行炼体术的人微乎其微,如今在北辰世界已经完全绝迹。
《元虚》是一本传自失落时代的孤本,千百年来一直保存在长生楼里,若非因为它是孤本,恐怕早就被扔进火炉化为灰烬了。
事实上,在北辰世界即使是孤本的炼体术秘籍也几乎找不到了。
薛云深让江憾修行《元虚》,在外人看来这是饮鸩止渴,不过对江憾而言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炼体术毕竟也是一种修行方式。
从小修行元虚炼体术,江憾拥有一副极为强横的肉身,但这不能阻止门中师兄弟的嘲笑和蔑视。
没有本命辉芒,就无法开辟紫府,更没法修炼出本命道祗,要知道再强悍的肉身在强大的道祗法则面前也是浮云。
这是当年无数天资绝世的英才用一个数万年的失落时代来证明了的绝对定理!
这是北辰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薛谦背负双手挺立,闻言面色一正,轻挥右手,袖衣在风中飘荡:“师弟可不要自轻,你出生那夜,我与师父可是亲眼看见天生异象——”
“七彩霞光漫天宛如白昼,百花一夜绽放万兽尽皆朝拜!”江憾接过话头:“这些话你和师父都说过多次,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些异象不过是因为慕家那位太上混沌体的出生才出现的,我不过恰好是和那个太上混沌体同时出生又距离比较近而已。师兄,咱们就别自欺欺人了。”
薛谦怔了一下,欲言又止,心里暗道,那些异象确实是因为太上混沌体才出现的,但师弟你却不知道,你出生之时确有异象天降啊!
叹了口气,“走吧,师父让我找你过去。”
江憾也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师父和师兄的苦心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只是一个从蔚蓝星球穿越而来的普通灵魂,和天才没有半毛关系。
如果真有天才,那也是这具躯体之前的主人,自己不过是个霸占了别人躯体的幸运儿而已。
穿越了也不尽然会成为主角啊!
江憾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历经了数万年的失落时代已经证明,炼体术终究难成大器,也许,这辈子只能和前世一样,成为一个普通人,然后虚度年华。
心底深处却有些隐隐的不甘。
穿上衣服跟在师兄身后,江憾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持不被落下。
看着师兄飘逸的身影,每一步下去并不快,但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一步,却往往是七八米的距离,这当然不是师兄真正的实力。
山风吹拂着师兄的长发飞舞,青衫衣袂飘摆,宛若谪仙踏云行。
一阵浓雾飘过,雾气在师兄青衫外两寸处便再也无法接近,一层不可见不可感知的气息将之阻隔在外。
和自己一样,师兄也是师父收养的孤儿,在长生宗年轻这一代中,师兄是最杰出的弟子之一。
十几年的感情,让两人如亲兄弟一般。
“师弟,你的修为又有增进啊!”薛谦温和的笑道,眉宇间尽是欣喜。
江憾苦笑,“进步又能有什么用,也就只能是皮糙肉厚一点而已,这点实力在师兄面前,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薛谦侧首看了一眼全力狂奔和自己并行的江憾,颇有深意的说道:“可不要小看了炼体术,失落时代中相对于天道修行,它可是同阶无敌的。”
江憾默然,不由得想起了这十几年的时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修炼《元虚》的基础功法铸炼肉身,剩下小半时间则是在师父的各种**方式下接受锻炼。
像之前在瀑流中的锻炼,那不过是最普通的早课而已,可不是普通的瀑流,而是长生山脉独有的铅心水,是普通水的十倍重!
从百米高空冲击下来,整个长生宗年轻一代中也没有几人可以长时间承受。
至于雷劈、冰冻、火炼等各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江憾没少遭受。
也正因为从小就经受这么多的磨练,再加上各种珍贵丹药,他才能拥有一副强悍的肉身。
十余年来,在师父的要求下江憾没有刻意寻求境界的提升,只是不断修行《元虚》的基础功法,希望铸炼出最完美的基础,然后顺其自然的晋阶。
因此真正论肉身强悍程度,足以媲美师兄薛谦,而师兄薛谦则是长生宗年轻弟子中最强的几人之一。
关于这一点,江憾多少有点愧疚,若那些丹药给师兄服用,恐怕他如今已是长生宗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了,论天资,师兄绝对是人上之人。
穿过一片枫林,眼前豁然开朗,群山之中,一片宽阔的山谷在眼前展开,谷中有云雾流过,琼楼玉宇在云雾里若隐若现。
谷口一座人高的石碑,上刻两个古老的蚯蚓一般的文字:长生。
石碑沧桑,历经了无数岁月风霜却没有一丝损伤,古老悠长的气息从石碑上散发出来,仿佛一位远古石人矗立在那里。
在那沧桑之意中,隐然有一股悠远的剑意。
山谷里林木摇曳娇花争艳,精致的亭台楼阁错落其间,环境极为清幽,花间树隙里偶尔有一两道身影闪现。
长生谷,长生宗核心人物的起居修行地。
两人轻车熟路的向山谷深处行去,师门的核心人物都住在山谷最深处,平时这里极少看见年轻弟子,只有那些实力极为出众的才有可能在这里出现。
“小谦师弟,听闻你近期突破道光中期了?”
一道厚重的声音从左边亭阁里传出,江憾不用看就知道,这是长生宗一位师叔祖的嫡孙丁戚虚,也是如今长生宗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
薛谦柔和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望着从不远处踱步过来的男人,温厚谦恭的回道:“可能是其他师兄弟误传了,我资质愚鲁,怎及得上戚师兄的天资,道光巅峰实在太难了。”
丁戚虚约莫三十五六,整个人极为普通,长生宗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来必然会成为长生宗的新门主。
不过近些年随着众多年轻师弟的崛起,丁戚虚作为年轻一代第一人,已然感受到了巨大压力,这其中又以薛谦给他的压力为甚。
要知道薛谦才二十七八,却已经和他一样,达到了道光中期境界。
其他师弟虽然也有人达到了道光中期,却不如薛谦这般完全没有服用任何灵丹宝药,薛云深将所有的资源都给了那个废材江憾。
没有使用任何灵丹宝药,就在二十七八岁达到了道光中期境界,这让丁戚虚感到自己第一人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是以他比任何人都关心薛谦的修行状况。
薛谦的君子品行在长生宗人人皆知,既然他否认,那就绝对没有突破。
对于这一点,丁戚虚心里异常清楚,闻言哈哈笑了几声,语气间不无叹惋的说道:“可惜薛师叔那些灵丹妙药都白费了,若是用在薛师弟身上,别说道光巅峰,扶摇境界也是可能的啊。”
眉宇间却尽是幸灾乐祸!
看了一眼江憾,丁戚虚然离去。
薛谦对这个废材极为看重,如果这个废材身上发生什么事情,足以动乱薛谦的心境的话,那他短时间内是否难以提升境界?
要对这个废材动手么?
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丁戚虚便无法抗拒**,如果能让薛谦一蹶不振,长生宗内再无人能威胁到自己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地位,门主之位便再无悬念!
江憾和师兄走在路上,心中波澜起伏,丁戚虚临行时那一刻的变化,被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他一百万个肯定,丁戚虚对自己起了杀心。
那一刹那的杀意变化,丁戚虚虽然掩饰得好,他依然感觉到了。
在长生宗内,丁戚虚肯定不会亲自出手,那么出手的定然是跟随他的其他师兄弟。
江憾紧了紧拳头,炼体术不如天道修行,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
“不用在意他,只要我和师父还在,长生宗里就没人能够伤害你!”师兄行在前面,云淡风轻,语气里充满自信。
丁戚虚的杀意虽然掩饰得很好,连江憾都能感觉到,他自然不会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