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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论金吾长鸿胪卿

友情提示:本章讨论太宗皇帝的气痢病(也就是痢疾病),慎入;

屠贤家宅子所处地点,在平安坊附近一条巷子的最深处,正是个闹中取静的大好所在,青色瓦墙,黑木门,推开是前后两进六间另有两处耳房厨房的小院落。天井中栽种着桃树梨树,到春天的时候必定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范健熟门熟路从墙角一盆万年青叶子底下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引我入内,前院一方菜畦,满满种着矮青菜,肥大的叶子翠绿可人,另有一小块青椒地,靠墙处是葫芦架和葡萄架,看着甚是干净可喜,中间是一栋五间的屋舍,二明三暗,范健笑着说道:“东屋光线好,是屠贤爹和保藏住,屠贤和她娘住西屋两间,剩下一间是客房,”又沾沾自喜道,“有时候我在她家干活的太晚,也可以留宿的哦。”

我笑了笑,“范健,你打算什么时候入赘?”

范健脸上一红,嘿嘿的笑,“屠贤爹说了,只要屠贤药园所毕业考上太医署的医博士,就给她招女婿,”忍不住低声哀求我,“大光,以后你别和屠贤争第一了好么,她读书读的好辛苦,屠贤爹要求高的很,大考小考,拿不到第一就要挨板子。”

恰巧屠贤阴沉着脸从正屋出来,听到范健的话,登时又羞又怒,“范健,要你多嘴,我用的着你低三下四的求情?!”

我和范健看着她,都呆住了。

小女郎眼圈通红,白玉一般脸颊上有五道清晰可见的指痕,显然是刚刚给人扇了巴掌。

范健心疼的要命,飞快跑过去,围在她旁边团团转,“怎么又挨打了,这这,唉。。。。”

倒是屠贤若无其事的样子,吩咐范健,“去灶房给我煮两只鸡蛋。”

范健赶紧点头,“好,好。”

口中答应着,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又打你?”

屠贤低下头,竭尽全力想要忍耐,但到底还是没忍耐住,靠在范健肩膀上,泪水断线珠子般滚落,“刚刚阿爹翻出铠甲来看,我拿毛巾擦拭,不小心弄坏一片。。。”她低声呜咽,说不出有多么委屈,“妈妈还在里间跪着赔不是。。。”

范健叹气,唠叨了一句,“真是造孽。。。”

我说道:“好了范健,你赶紧去灶房煮鸡蛋来给屠贤化淤,屠贤,你领我进屋看看。”

屠贤擦了擦脸上泪水,“王大光,对不住,我阿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实在不方便见客人。”

范健赶紧说道:“不是的,王大光从前在兵器铺子打过短工,修理铠甲很有一手的,你带他去看看,保不准能帮上忙。”

屠贤暗沉沉的摇头,“我阿爹不让外人碰他铠甲。”

我笑着说道:“看看也无妨的吧。”

范健也说道:“是啊,就看一眼。”

屠贤无奈道:“好吧,不过稍后若是我爹发脾气,轰你出门,你可千万要忍耐,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受不得顶撞。”

“我知道。”

两人进到里间,果然看见一名三十几岁的妇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颅,一言不发,东屋一张旧木床,铺着白底蓝花的粗布床单,一床厚厚的棉被叠放整齐,窗前一张书桌,列着文房四宝,墙边一架满满的书,颜色看来甚是陈旧,封面文字也大多不认得,想来应该是西域医书。

书桌旁边坐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看来当是屠贤的父亲屠湛,正对着桌上一摊片片破碎的锁子甲出神,眉梢眼角都是怒容,其人身后站着个青衣老者,正出口申斥地上跪着那妇人,“你说你养出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东西,有什么用处,我就是养条狗都比她强。”

妇人颤声应道:“我知道错了,孩子还小,动手没个轻重。。。”

老者哼了一声,还要骂骂咧咧,老人轻轻咳嗽一声,“保藏,算了,你们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叫保藏的老者立即住口,恭敬回复道:“是。”

又呵斥地上的妇人,“没长耳朵嘛,是不是要老爷亲自请你出去?”

妇人身子哆嗦,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可是膝盖一软,又跌倒在地上。

保藏上前一脚,踢中她心口,妇人翻倒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

屠贤在门口看得泪水涔涔,却不敢上前去搀扶。

我越过她身旁,走到妇人跟前,将她小心扶起身,触及她冰凉右手,见她手背红肿不堪,隐约露出个鞋印,想来多半是给人踩坏的,心下一时动怒,“欺负女子,不算什么好行径。”

保藏勃然大怒,飞起一脚来踢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屠家的事也轮得到你置喙?”

我等他那一脚踢到我面门,伸手扣住足踝,微微用力一拧,将他掀翻在地,发出碰的声响。

保藏惨叫一声,“哎呀,我的腰。。。”

妇人吓得浑身发抖,慌忙过去搀扶保藏,“大人你怎么样?”

保藏恼羞成怒,顺便扇了她一巴掌,“滚开!”

屠湛坐在旁边看,白眉底下一双深邃老眼闪烁快意的笑,“打吧,打死人是最好。”

屠贤痛哭出声,扑上去抱住挨打的妇人,“妈妈。。。”

妇人辫发飞散,脸上颈项上密密的汗水,雪白牙齿将嘴唇咬出血,乱发下一双修长凤眼绝望而凄楚,看着屠湛,“大人,我们张家亏欠你甚多,我实在是还不清,莫如死了来的干净。”

她挣脱屠贤,一头撞在厚实的木床脚上,咚的一声巨响,身子颓然倒在地上,头上鲜血如流泉一般喷射出,霎时染红整面脸颊。

屠贤撕心裂肺的喊道:“妈妈。。。”发了疯一般上前,拼命摇晃妇人身体,“妈妈你别丢下我。。。”

屠湛和保藏都愣住,我大吃一惊,连忙闪身到妇人身旁,撕开衣衫堵住她太阳穴上硕大得可怕的血洞,吩咐屠贤,“先不要哭,快去灶房拿些草灰来!”草灰可以止血。

屠贤如梦方醒,跌跌撞撞爬起身跑出去找草灰。

我抱住妇人头颅,让她仰起,眼看着湿漉漉的鲜血浸透布片,从我指缝渗出来,急得满头热汗,可是伤口在头上,要止血都不知道该封哪几处穴道,情急之下,想起于休烈从前教过的止血咒,也管不得是否有用,径直咬破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出,无名指小指弯曲,做成个诀,口中念道:“五湖四海三江水,拔住红门血不流,封!”扣回妇人伤处。

屠贤捧了一把草灰撞开门进来,“草灰来了!”

我小心掀开布片,发现伤口流血果然止住了,不过,为着安全起见,还是撕下另外一片衣衫,包住草灰,压在妇人血洞上,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准备出门。

保藏拦住我,“你要带她去哪里?”

我冷淡道:“她受了伤,我要带她去医馆包扎上药。”

保藏傲慢的说道:“长安还有哪家医馆的大夫有我们老爷的医术好?”

我忍了忍气,淡淡说道:“长安也许没有一家医馆的大夫有你们老爷医术好,但长安任何一家医馆的大夫都至少有一个好处,是你们老爷没有的。”

保藏问道:“什么好处?”

我轻声冷笑,一字字说道:“他们跟这妇人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不会把这妇人往死里整治。”

屠湛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才刚要发话,我抢过他话头,“不就是一副明光锁子甲么?再了不起再有来历,不外就是死物,抵得上活人的性命?我是不知道你和妇人有什么样恩怨在,不过想来不外就是她有负于你,或者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这世上无端遭罪,受人陷害,被人出卖死无全尸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相比之下你不是已经幸运很多?总是念着自己的不幸,一意孤行惩罚别人,当真会觉得快感?”

屠湛面色刷的雪白,身形摇晃了阵,坐回椅子上。

保藏看得忧心,“老爷。。。”

屠湛看了我怀中妇人一眼,又看看泪水潺潺的屠贤,“保藏,带她去药房好生清理伤口,给她上点续命膏。”

保藏领命,甚是粗鲁的自我怀中捞走妇人出去,屠贤跟在后边,我嘱咐她道:“有什么事及时报给我知道。”

屠贤点了点头,哽咽道:“谢谢王大光。”这才飞跑出去。

等两人走了,我站在屠湛跟前,把桌上的锁子甲大致翻了翻,又检查铠甲底下的胄,沉吟了阵,说道:“你这铠甲我能替你修。”

屠湛愣了愣,嗤笑道:“这铠甲随便工匠都能修,关键你用什么材料。”

我笑了笑,轻描淡写道:“精铁连环扣,西北兕牛皮。”

屠湛怔住,深邃老眼微微眯起,“你怎么会知道,你锻造过兵工?”

我掰下一片甲叶,“没有,但我不仅知道这副铠甲是用什么材料做成,我还是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就连当年打造铠甲的工匠是谁,我也一清二楚。”

屠湛有些吃惊,定了定神,“你说它叫什么名字?”

“它是前周国有名的锻造师孙轻侮所打造,叫做百辟明光铠,说它百辟,是因为铠甲本身是用精铁经过反复炼炒,耗费一年时间打造成,轻便兼顾,牢不可破,内层甲胄则选用珍贵的西北兕牛皮做成,可刀枪不入;说它明光,是因为铠甲胸背都是由左右两片圆护组成,面上光滑,很像镜子,武官披带上战场,圆护反照太阳光,发出明光,如日如月。”

屠湛眼中波光飞闪,却没做声。

“铠甲前后左右共分八片,共计有一百八十张甲叶,编缀时候左片压后片,上排压下排,背后用金丝加上细铁丝线绞缠,以求稳固,延长铠甲寿命。”

屠湛面上神色阴晴不定,迟疑半晌,终于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我顺口敷衍,“我从前在兵器铺子里边打短工,听大师傅提过。”

实际上是在骠骑营从军的时候,听将军提过。

屠湛顿了顿,抵制不住心中诱惑,试探问道:“你有办法找到材料修复这铠甲?”

我悠然笑道:“虽然是比较困难,但确实可以。”

我从突伦川回长安,契苾明曾经送我一副贴身的绢甲,用的材料就是藏青兕牛皮,我准备写信问他看是否还有存货,假使没有,就拆了那副绢甲给屠湛用,至于精铁连环扣,突伦川有好多手艺精纯的突厥工匠,突厥人最擅长锻造盔甲和武器,想来打造几对连环扣应该也不是难事,唯一比较费事的连缀脱落的甲叶,须得找金蚕丝,现在不当季节,价钱肯定贵,好在我身上带着六小姐给的银钞,否则还真是会很窘迫。

“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保证还你一副崭新铠甲。”

屠湛反倒犹豫了,“你为什么要帮忙?”

我心道就知道你会忍不住发问,面上却微笑,“我和屠贤是同班同学,我不忍你因为区区一副铠甲责骂她。”

屠湛哼了声,怫然不悦,“他们母女对我不起的地方,又岂止是弄坏这一副铠甲?”

我笑出来,不轻不重点了一笔,“他们母女,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是你的女儿,说起来都不是外人。”

屠湛脸上登时涨成猪肝色,似乎我这一笔戳到了他的痛处,很想要开口反驳两句,末了却叹口气,“我无话可说。”

“屠贤母亲姓张,我和她父亲张宝藏,原本是同乡,都是栎阳人,他年纪大我十岁上,我一向尊敬他。

前隋末年,我们一起从军,投入当时的太原侯、今世的高祖皇帝门下武卫营,跟着高祖皇帝征战。

我四十几岁上,高祖皇帝终于平定四野,坐正江山,我领了大笔的赏钱离开军营回家继承家业,张宝藏继续留在军中。

我家世代行医,家资还算殷实,我回乡虽然已经四十好几,靠着父亲的好名声,还是娶到一房合意的妻室,生下一子,孩子四岁上,我妻子过世,我独自一人抚养他长大,因为养的艰辛,所以甚是宠爱。

到了贞观初年,我子十五岁,像我年少时候一样不喜学医,想要从军,恰好张宝藏送信来,说宫中金吾营走了一名金吾卫,他正在积极物色,我遂写信介绍爱子去长安投奔他,在他手下做禁宫护卫。

我子入宫几年,有一次给我写家书,提到宝藏得了气痢症,小便不利,大便不止,矢气臭秽,肠胃虚亏,腹胀如鼓,持续半年不止,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想起父亲留下的医书上,好似提到一张药方,专门治疗这种气痢症,是用牛乳煎毕拨,连续服用两剂就可见效,遂把这方子说给他,要他试用,结果当真治好了他的气痢症。

贞观中,太宗皇帝也患了气痢症。。。。”

我心下颤动,不由自主出声打断他,“屠老伯,你可知道太宗皇帝因何会患气痢症?”

屠湛说道:“我没给他看过病,也没见过太医的诊治记录,但是他怎么染上气痢症,我却可猜出来。”

我定了定神,“在下洗耳恭听。”

屠湛说道:“气痢症这病症的起因,追根溯源,是因为湿热郁滞、气机不得宣畅所致,太宗皇帝一生征战频繁,从他十五六岁跟着前隋云定兴将军出战雁门关,到三十几岁玄武夺嫡之前,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说李唐的江山是太宗皇帝一手打下,半点也不为过,”他出了会神,“那时候我和张宝藏也都还在军中,记忆十分深刻,太宗皇帝每每出征,为着严肃军纪,不管严寒酷暑,白天从不解甲,碰到战事紧张,几天几夜衣不解甲更是常事,他是大将军,铠甲厚重,密不透风,身上湿热散发不出,淤积在体内,经年累月,渐渐落成了病根,少年时候不觉着有异样,等到年岁见长,终于显出恶果。

人体要想和顺,就要五味调和,湿气、热气和毒气,乃是损伤身体的大害,湿热和湿毒过甚,人会出现功能失调,比如手足痉挛,又或者痛风,如果患者另还有半身肢体气机不畅,湿毒入下九腑,就会生成痢症,太宗皇帝就是个典型例子,他常年行军,不仅腰腿变形,也阻碍半身气血运行,最终生成了气痢症。

可笑的是宫里的御医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次次给太宗皇帝会诊,都说是肠胃失调,开出许多清心顺气的药方,其实根本不对症,又怎么能够治好他?”

我轻声叹息,“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将药方献给他?”

屠湛冷哼了一声,“谁说我没有献给他?”

我愣了愣,“你把药方献给了太宗皇帝?”

“贞观中,太宗皇帝痢疾症拖得他甚至不能上朝,宫里的御医和太医署都束手无策,于是广发医帖,向天朝坊间求取治病药方,张宝藏此时已经七十几岁,闻知太宗皇帝症状和他当年症状十分相似,就转了念头打算去献药方。

但那是我家祖传的药方,当年我写给爱子治疗张宝藏病症时候,反复嘱咐他不可告诉任何人,所以张宝藏虽然受了药方的益处,可是也不知道当年治愈他那碗汤药究竟是用什么药草怎么煎熬出来的。

贼子凶猛,他反复逼问我爱子未获答案,居然伙同太医署的歹人王守澄,对我爱子下迷乱心神的药剂,最终得了那药方,但我爱子心智失常,却成了痴子。”

过去很多年,屠湛仍然不掩满腔怒火,“那个老棒材,彼时已经七十几,行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怕遭报应。”

我顿了顿,“后来呢?”

“后来,张宝藏把药方献给了当时的大丞相魏征,由他敬献给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得了药方,依样抓了荜拨煎牛乳汤服用,果然治愈病症,皇帝龙心大悦,决定厚赏张宝藏,就赐他五品官。

过了一个月,太宗皇帝二度犯病,照着那方子再煎药汤服用,立即痊愈,他感于张宝藏药方的神奇,又改封他三品文官,授鸿胪卿。”

屠湛脸上青白交加,恨恨的骂道:“可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我爱子该得的。”

我怔了怔,不期然的想起宗事,莫名的有些百感交集,“说到该得不该得,我倒是想起宗轶事,和大丞相魏征有关,说魏征担任左仆射时,有两个管事为他办事。有一天,魏征刚刚躺下,两个人就在窗前议论。一个人说,我们的官职,都是这个老翁决定的。另一个说,不,都是由天定的。魏征听到后,就写了一封信,派那个说‘老翁定的’的人送了侍郎府。信上说:给此人一个好官职。但这个人不知信的内容。不巧,他出了门就心口痛,不能去,只好靠那个说‘由天定’的人送信。第二天下来侍郎腹送来批复,由老翁那人被留放;由天上那人被留下。魏征很奇怪,问到他们,他们就把实情全告诉了魏征。魏征于是长叹说‘官职俸禄认为是由天定的,大概不假啊!’”

屠湛大怒,道:“照你这话说来,我爱子是活该送命了?”

我说道:“不是那意思,你爱子是怎么送命的?”

屠湛恨声道:“张宝藏升任鸿胪卿,随后就找了个碴儿,将我爱子从金吾营转出宫,放进神武营,不到半年,直接调进骠骑营。”

我有些吃惊,“你爱子进过骠骑营?他叫什么名字?”

“屠录。”

我沉吟着没作声,脑海之中仔细回想,印象中骠骑营好像从来没有接受过叫做屠录的神武营兵士。

“他在骠骑营任职有多久?”

屠湛咬牙切齿道:“两个月又十一天,随后就战死了,这还得多谢彼时的骠骑营主帅契苾光,其人受王守澄和张宝藏买通,明知我爱子是个痴子,仍然驱使他攻城,害得他被敌方乱箭射死。”

我打了个寒战,脱口说道:“将军不会做这种事!”

然而心念千转,想起从前跟随将军出征,间中有几次,因为骠骑精锐不足,似乎确实是用过新丁和老弱做前锋攻城。。。。

我不敢再细想,随即转移话题,“你当时在做什么?”

屠湛悔恨交织,“我当时和我徒弟处身在西疆石国药杀城里,培植一种极其罕见的药草,等我获悉爱子的变故,赶回长安,我爱子已经死在战场上,尸身也就地掩埋了,骠骑营只给我一面他从前用过的腰牌,再有就是这副百辟明光铠,说是张宝藏在我爱子出征的时候送给他的,”他重重哼了声,“假慈悲!”

我苦笑,“难怪你对它爱若性命,原来是你孩子的遗物。”

“我悲愤之极,就想到督抚衙门投状子告张宝藏谋害人命,张宝藏却先一步派人请我到他府邸,好言好语的宽慰我,声泪俱下的忏悔,又信誓旦旦担保,第二天上朝就向太宗皇帝坦诚自家过错,自请入狱受刑。

我听信他谗言,两人说了些从前旧事,我心中愁闷,就喝多了两杯,最后住在张宝藏府上。

第二****醒过来,发现自己身无一物,旁边躺着张宝藏的女儿。”

我讶然之极,“就是屠贤的母亲?”

屠湛面有愧色,将目光转向别处,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内疚,“是,张宝藏娶妻时候已经将近六十,又过了好几年才生出的个小女,疼爱之心丝毫不输我对爱子。”

我谨慎的问道:“他把最珍爱的小女送上你的床,想必是在暗示你,他毁你一子,你毁他一女,你们两厢扯平?”

屠湛恨道:“是,迫于无奈我只得娶了他小女做妻子,两个月光景不到,妇人宣告有身,我甚是高兴,妇人趁机苦苦哀求我放过张宝藏,我拗不过她,就开出条件说只要她给我生个男孩,就当是张宝藏把我爱子还给我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没想到妇人怀孕九个月的冬天,张宝藏感染风寒去世,妇人悲痛之下早产,生下个小女,却不是男丁。”

我恍然,“难怪屠贤不得你欢心。”

屠湛瞪我一眼,“换了是你,吃了这样天大的闷亏,也给不出好脸色。”

我干笑了两声,心下颇是不以为然。

两人没再说话,屠湛对住窗外的一丛葱绿青菜出了会神,“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比起世间那些遭人出卖死无全尸的人,我还算是幸运的了,我恨了她们母女十几年,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她们,甚至还买了个仆人,起了张宝藏的名字,变着法儿的欺负两母女,可是十几年来,看着她母女受苦,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觉得快活?”

我忍不住微笑,“屠老伯,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也很清楚,屠贤和她妈妈是无辜的,欺负无辜又无助的人,不可能会觉得快活的。”

屠湛身子一颤,仿佛是电击一般,“无辜又无助的人。。。”

我接着说道:“如果今天我不在现场,妇人撞死在你面前,你就是另外一个张宝藏,为着说不出口的私欲,把无辜的人逼上绝路,你会终身愧疚,痛不欲生。”

屠湛牙根咬得吱吱作响,眉峰颤动,突然高声叫道:“保藏。”

门外有人应声,“是,老爷。”

屠湛嘶声问道:“她是死还是活?”

保藏顿了顿,“回老爷,是活。”

屠湛微不可见的松口气,又打量我一阵,“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下甚慰,沉吟了阵,“我姓王,我叫王大光。”

屠湛雪白长眉低垂,“你以后有空,可以时常跟那个叫范健的来我宅子玩,我当年从石国的药杀城带回来好些中土见不到的医书,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借去看,也许你对你日后的课业会有所帮助。”

我微微一笑,“说起来屠贤的资质其实也是不错的。”

屠湛嗤了一声,“那丫头,不值一提。”眉宇之间却有些得色,却又叹口气,一拍桌子骂道,“饭怎么还没熟,要饿死我啊?”

话音才落,就听见范健在外头慌三慌四的接口,“熟了熟了,马上开饭。”

题外话:没有耐心的童鞋们可以直接略过不看,因和故事没有关系。

关于张宝藏:

1,历史上确实是有这个人;

张宝藏,字澹,贞观中,为金吾长,时太宗苦于气痢,众医不效,即下诏问殿庭左右,有能治此疾者,当重赏之。时宝藏曾困其疾,即具疏以乳煎荜拨方。上服之立瘥。宣下宰臣,与五品官。魏征难之,逾月不进拟。上疾复发,问左右曰:吾前饮乳煎荜拨有效,复命进之,一啜又平。因思曰:“尝令与进方人五品官,不见除授,何也?”征惧曰:“奉诏之际,未知文武二吏。”上怒曰:“治得宰相,不妨已授三品官。我天子也,岂不及汝耶?”乃厉声曰:“与三品文官,授鸿胪卿。”出《独异志》)

张宝藏因献药有功,受三品文官,授鸿胪卿,是我国医学史上官爵最高者。

2,正史里边没有提到他;

新旧唐书和隋书记载了很多当时的名医,比如孙思邈,张文仲,鉴真,都有专门的传记,还有很多隐士,甚至擅长岐黄术的朝廷低级官员,也都会提上一笔,不过没有张宝藏;

所以我很猥琐的想,张宝藏之所以能够位列古代名医范畴,是不是巧合呢?理由如下:

太宗皇帝最终死因还是气痢症,他出征辽东,受当地湿热侵染,痢下不止,加上战事不顺,心气淤积,回京不久就驾崩了,再看前文张宝藏二度受封的起因,是因为太宗皇帝吃了药方之后有效,但是一个月过去又旧病复发,再服而有效,遂有鸿胪卿之赏,由此可见,张宝藏给的药方,应该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子,他其实并没有找到太宗皇帝气痢症的根本原因所在,自然也就不能对症下药;

再看他当时的职务,金吾卫,在唐十六卫里边,是禁宫护卫,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张宝藏位列金吾长,是金吾卫的低阶官长,说明他其实是个武官,不是医者,关于他献药的起因,也说的明白,是因为他自己生过这种病,服用这药方有效,没有提到药方是他研究出来的。

基于此,我们可否这样假设: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卫士长,他从前生病,得到有名的医者帮忙,给他一剂药方,他吃了很有效,正好当今的圣上得的病症表象看来和他极其相似,他于是斗胆献出药方,果然暂时缓解了圣上的病痛,圣上龙心大悦,遂赐给他很高的官职,但他本人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功德,所以未能入史官笔下,不过后人还是以讹传讹,把他捧成了名医?

这设想就好像一条毒蛇在我心里流窜,而从前的历史究竟是怎样的,现在又再也无从查起,当然本来也不关俺的事,可是看到张家老爷仅凭一剂药方就赫然和孙思邈、张文仲、鉴真这些我垂涎又仰慕的高人列在一起,感觉真是万分的不舒服。

So,俺就编出了这章金吾长,很猥琐很贱格的在张家老爷身上泼了一小盆稍微有一猫儿不干净的水~~~~(我真是太小人心性了,我有罪=。=)

在此做出很严肃的申明:

本章内容纯属虚构,没有任何历史依据,是作者在高烧四十度、以她极其狭隘的、扭曲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为指导写出来的胡言乱语,不值得追究,不值得深究,看过就算,请千万不要对号入座。。。

另外,值得说明的还有两点,算是分享;

1,孙思邈在晚年著作千金翼提到了张宝藏献出的乳煎荜拨汤的配方,原文如下:服牛乳补虚破气方,牛乳(叁升)、毕拨(半两未之绵)右二味,铜器中取叁升水和乳合,煎取叁升,空肚顿服之,日一,二七日除一切气,慎面猪鱼鸡蒜生冷,张澹云波斯国及大秦甚重此法,谓之悖散汤。

整理如下:

悖散汤

【别名】牛乳方、荜拨煎、牛乳汤、荜拨乳牛乳香

【处方】牛乳3升,荜拨半两(末之,绵裹)。

【功能主治】补虚破气,除一切气。主气痢,久不愈,及诸痢困弱者。

【用法用量】牛乳方(《养老奉亲》)、荜拨煎(《圣济总录》卷七十七)、牛乳汤(《直指》卷十四)、荜拨乳(《袖珍》卷四引《仁存方》)、牛乳香(《普济方》卷二一○)。

【注意】慎面、猪、鱼、鸡、蒜、生冷。

【摘录】《千金翼》卷十二引张澹方

2,关于悖散汤的起源,也有两种说法,其一,用荜拨治疗痢疾在印度有着悠久的历史,故唐太宗服用的乳煎荜拨一方当来自印度,这个珍贵的药方不仅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了中国,而且还流传到了波斯和大秦,被称作悖散汤;其二,悖散汤是波斯国的本土发明。

今天日头好晒,秋天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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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少年,经过了一次重大的变故之后,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而,这个世界去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竟然发现原来在他的身上竟然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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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世间万物一样,都会腐朽,一个王朝,终会灭亡........“王朝五百年辉煌,不能毁在朕手里.........”“这个王朝,早已腐朽透了,觉悟吧.......”“朕是天命之子,哈哈哈哈哈...出现吧,毁灭世间,无人能敌的极道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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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丫的呸的,她就是失个恋,来喝个小酒,至于狗血的被人吃干抹净还不留名吗?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么写小说写得太多了?她不就是写小说没有换过开头吗?啥,人不留名给她留了一颗小蝌蚪,还长成了一个娃。好吧,她这个没有娘,爹不爱的遗世小孤女也有亲人了,就原谅那个没留名的家伙吧。“女人,这是我儿子。”呜呜,帅的掉渣的兵哥哥来要她孩子了,怎么办,怎么办?“笨笨妈咪,军官爹地追上门了,你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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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修炼的是法术,其他生灵修炼的是妖术!其实人也生灵,也是妖,法术亦是妖术!这是一个妖术的世界,是一个妖术天下的世界,各种妖术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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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她被至亲之人伤害,只有他陪在身边,却落得她与心爱之人二人一同惨死。今生,重生归来,带着异能,这次她势必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得到代价,更要守护她想守护的人。不管是那从不曾养育她的父母,还是那异能组织,这次她一定要站在最上面让他们后悔伤害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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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想到,他就能做到。与儒家最神秘莫测之旷世天书《周易》同名的青年周易,凭借神乎其神的思维能力,研制出你想也想不到的神秘宝器。你想转瞬之间拥有天才的智慧吗?你想让航空母舰不加燃油环游世界吗?看过《超级专家》,才知道原来如此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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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世纪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修罗杀手,不幸遭到同伴欺骗而陨落。再次醒来,她成为西冥国一大家族裴家的嫡大小姐,前世得不到的亲情这一世不仅得到了,而且还多出了很多。奈何还是有小娘庶妹来捣乱,怎么办?看在是便宜老爹的面子上,随便整整就好了!某一天——“裴大小姐难道想把本王吃抹干净后就抛弃了?”“我不认识你!你走!再不走我就告御状了!好!你不走!我走!”“好,凄儿快穿上嫁衣随本王回王府!”他,传闻中冷酷无情,样貌堪比厉鬼的摄政王。又有谁知道,摄政王分明就是妖孽异常,腹黑无赖!且看强者对上强者,腹黑碰上腹黑。即使是这样,他与她命中还有那注定万年之期的劫。下一世,“殇儿,今后我们生死相依可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