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能冲淡一切,此话不假。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去了五千年。
神界的浊气因为炽烬岛的原因,已经开始慢慢减少,而炽烬岛的生灵却因此死了大半,就连标志性的蓝莲也看不到了……
至于月芙,她在炽烬岛成为刑罚之地后不久便离开了,归去神界之东继续做太古守护地神,如今长住在东湖深底的日月宫中。
她偶尔也会抽空回去看看白泽和泽,缅怀一下如今已面目全非的炽烬岛。
白泽依旧领着和泽住在岛上,神界的浊气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炽烬岛,岛上的灵气也在慢慢消散,生灵纷纷逃离了炽烬岛,正是满目荒凉之际……可即便如此,和泽白泽也不愿离开,白泽更是不愿再踏入南界半步,而月芙在反复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也只得作罢。
也是在这五千年间,尹屾走进了月芙的视线。
彼时的尹屾身为太古三神之一的江海古神的接替新神,又是神界之南的守护神明,身份尊贵,举止谦和,完全没有天地守神惯有的骄纵和轻浮,待月芙都是真的好,虽然炽烬岛的事有他的因素,但也不尽然是他的错,乃是天命所为,合该有此一劫……
自从炽烬岛变作神界新的刑罚之地后,白泽便将自己连同和泽一起锁在了凤凰木的宫殿中,整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就连月芙也不例外。
有好几次月芙都守在凤凰木外,想等他心情好受一点,化开殿外的结界再好生安抚一番,谁知等了几天也不见白泽身影,月芙淋雨受了风寒,只得回日月宫静养,期间白泽也未来探望,倒是尹屾,时常来陪伴安慰,陪伴她走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月芙把尹屾当做她很好的朋友,尹屾却不这么想。
他喜欢月芙,十万年来从未变过,自从月芙把他救起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了决心,月芙只能属于他一个!谁也休想从他手上夺走!
可月芙与白泽感情深厚,况且月芙喜欢的一直是白泽,而不是他尹屾,若要拆散他们二神,强行分隔是不行的,这样只会让他们更惦念,唯一可行的便是从白泽出发,让他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让他知难而退,龟缩不前,主动离开月芙,这样才有可能得到抱得美人归。
尹屾做事从来都是想到做到,极有计划性,所以他却并不急于一时,他要用十万年的时间设一个天衣无缝的局,让白泽落入其中便永不超生!他要让月芙慢慢明白,没有了白泽她也能活得很好,且会比之前活得更好!因为有他的陪伴!
星月和苏子洵的死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神界浊气会越来越重,重到连万劫之境也不能承受的地步,要达到如此效果,便只能委屈了**之地的青龙火凰二族,用阖族尽灭的代价引出滔天怨怒,以无尽杀伐浊气压迫万劫之境,届时神族为保全神界,定会选新的刑罚之地,炽烬岛必会牵连其中,白泽如此看重炽烬岛,定会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如此一来,月芙也会逐渐疏远他,投入自己的怀抱,届时炽烬岛成为浊劫灰灰,杀伐之气如日中天之时,便是他灭守神、登神位之时!神界会尽落他之手!六界会尽落他之手!他将以万邪之躯统一六界!灭世间万物而独留罪邪!让六界粉碎,重归混沌,开辟属于他罪邪的世界!此一石二鸟之计,实在妙哉!
尹屾如此一想,愈发觉得前路光明,天下地下再无敌手。
月芙的病慢慢好了起来,尹屾得知消息后很开心,专门送了一样礼物给月芙,却是一只雪白的红眼兔,和他从前落难时避入体内的兔子一模一样,尹屾为了模仿当年那只兔子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不只要这只兔子外貌像,就连气息也要相同,为了达到目的,他特意抽出兔子的魂魄,用自己的血化入其中,以此得到相同的气息,而月芙得到兔子后也很是开心,每日都抱着不肯松手,生怕像从前一样再丢失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月芙在尹屾的陪伴下渐渐好了起来,性格也越来越开朗,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尹屾见此情景,心中也是高兴,觉得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能达到了。
而白泽虽然心灰意冷,却好歹有和泽的陪伴,倒也不甚孤独,依旧安静留守在炽烬岛上,浑然不觉月芙已与他渐行渐远。
如此又过了五千年,炽烬岛上只剩下了仙草一族,白泽和泽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也是寻常的一日,炽烬岛下起了大雨,雨雾浓得让人看不清五米外的东西,我被紫雾包裹着站在大雨中,倒也不觉得冷,只是觉得今晚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不知道为何,我总是有这样的预感。
果然,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一抹紫色的身影突然从我眼前掠过,落到了一座黄色的小屋前,小屋前面有一棵凤凰木,可惜被浊气所蚀,已经枯死,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泽连夜赶回了炽烬岛,恐怕是有什么急事,我看他站在小屋前徘徊了许久,半晌才终于叹息一声,坐了下来,雨水顺着他白玉般英俊的面庞滴了下来,别有一种苍白颓废之美,我见状皱皱眉,刚要上前看个究竟,抬脚却看见一把荷叶小伞遮住了他,与此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也不进屋来?”
他回过神来,转身摸了摸那人的头,笑道:“原来是阿和,怎么还没睡?这伞太小,遮不住身子,你这样跑出来会淋湿的,赶紧回屋睡觉吧。”
那小人闻言摇摇头,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不要不要,阿和一个人睡觉害怕,哥哥来陪我睡嘛。”
“阿和。”白泽听到这话,心里一酸,转头一把抱住了和泽,“都是哥哥不好,丢下你一个人,你一定很害怕罢……走,哥哥陪你一起睡……”说着就要进屋。
就在这时,和泽突然拉住他,轻声道:“月芙姐姐怎么没回来?你今天不是去神界之东接她去了么?”
“月芙……阿和,听我说,你的月芙姐姐不回来了,我们回屋吧……”猛地听到月芙这两个字,白泽心里暗暗抽痛了一下,他急忙捂住胸口,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如今是神界之东极为重要的守神,归宿自然也是神界,不会是炽烬岛……况且,她也有自己必须要背负的责任,不能总是回来看你……”
“可是……”和泽嘟起小嘴,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泽,“为什么她做了神界之东的地神,就不能回来看我们呢?炽烬岛和神界不是一样重要的么?为什么她不跟你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不论事情怎么样,阿和都相信月芙姐姐会回来,她不会丢下我们!哥哥你……”
“不要说了!我都说了!她不会回来了!她三年后就要和尹屾成亲了!”白泽打断和泽的话,暴怒的吼叫起来,捂着头慢慢蹲了下去,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呆在原地的和泽,叹息一声,温和的将他抱起,柔声道,“对不起,刚才是哥哥不好,不该用这种语气对你说话……你今天应该也累了,走吧,我们回屋休息……”
因为他刚才的语气有点凶,和泽听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如今被他抱着,反而想明白了他说的话,于是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嚷道:“哥哥说谎!哥哥说谎!月芙姐姐是炽烬岛的神明!她会回来的!她不会留在神界,也不会和别的神明成亲!哥哥骗人,哥哥是大骗子……”
白泽闻言,急忙抱紧和泽,柔声安慰他:“阿和不哭,阿和不哭,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是大骗子,刚才说的话也都是哄你的,你月芙姐会回来的,她也不会和别的神明成亲……乖,我们回屋好吗?”
“呜……”和泽低着头呜咽,听到白泽是在哄他,猛地止住了哭泣,乖乖的点点头,任白泽抱进了屋。
看着白泽抱和泽进了屋内,我摇摇头,心中也是一阵叹息。
不经意间抬头望天,我看见一大片灰色的浊雾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瞬间笼罩了半个炽烬岛,与此同时,淡淡的阴气袭来,岛上大片植被都焉了下来,被灰色的浊气一覆,瞬间失了生命……
岛上的植被都有自己的灵气罢?它们也能感受到日益增多的邪浊之气罢?直至生命耗尽,再无知觉的那一刻……
所有顽抗不死的生命都值得敬畏。
我看着灰色浊气飘过后仍然傲立原地的一朵灵花,心中很是敬佩,却不免有些唏嘘……是的,这里正在经历一场浩劫,一场谁都无法阻止的浩劫。
而就在白泽消失的同一刻,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雨雾中,我看见她们默默站在雨中,注视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木屋。
这两个身影算起来也算熟悉了,也不难辨认,蓝裙的正是月芙,白裙的则是星月,只是我有些好奇,她们来炽烬岛干什么?来看望白泽和泽么?白泽不是去神界之东接月芙,月芙有事不能回来么?
雨还在不停的下,月芙看着前方的木屋,神色有些怅然,眼中更多的是追忆和不舍,而星月则撑着伞立在一旁,看着月芙怔怔发神,不时轻轻叹息一声,却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陪着她。
“星月……”月芙看着那道温暖的黄色灯光,半晌终于开了口,“我真想去看看他,看看和泽……可他一定不愿再见我了……我已经答应三年后和尹屾成亲,这也没什么,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今天会来东山找我,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了,必定不愿再见我,否则今日也不会二话不说就跑开……”
“唉,想来他也是突然听到这消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星月撑着伞,柔声安慰月芙,“你如今既然来了,就该去找他好好谈一下,告诉他你心底的想法,把你们心底的结都解开……”
“不要……”月芙摇摇头,脸色苍白,“我与他已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相见不如不见,况且我既已答应了尹屾要与他成亲,便不能对他不忠……”她仰起头,任雨水打湿她的眼,“说起来,自从五千年前,我选择沉默的那一刻起,便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此事也不能怪你!”星月摇摇头,“说起这事,其实也怪尹屾,他明知白泽最在乎的就是炽烬岛,却偏要用它用刑罚神明、吸收浊气之地,还把和泽牵扯进来,让他小小年纪便去守岛,白泽如何能不生气?不过此事也不能全怪尹屾,白泽也有过错,你看看如今的他,心里只有炽烬岛,从不关心身边亲友的感受,一击之下便万念俱灰,再也爬不起来的样子。有一句话说得好,执念易堕魔障。你有机会还是好好劝劝他,让他放宽心,不要对炽烬岛过于执着,毕竟这天数无可更改,且刚极易则,有时候退一步也不是什么坏事……”说着说着,星月又想起了什么,抬眼看着月芙“对了,你到底进不进去看他……”
“不去了……”月芙摇摇头,微微垂下眼睑,眉眼却是释然,“我有机会自然会劝他,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正在盛怒之下,说再多也不会有用的……总之,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论如何,我都希望能他与和泽能平安度过余生,至于其他,对我来说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嗯,我知道你的想法。”星月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们走吧,他们既然休息了,我们便改日再来。”
“嗯。”倾盆的大雨突然小了许多,炽岛上,一片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