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墨站在地上,怀抱着星月,眼中的寒意如极夜的冰原般浓重,仿佛化不开的万年寒冰,她看着尹屾,怒道:“好个尹屾,出手伤一个身怀六甲之人,从前竟不知你有这番本事,真是不辱没你南方天神的尊号!”刹那间,冰墨的全身似被烈火笼罩,她化出地轮罩,抬头望向众神,目光冷冷道:“谁若敢来,我定让他有来无回!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能将苏子洵带走!”
话音刚落,有几声化自心灵感应的暗语,遥遥自云上传来。
“姐姐,先带星月回神界罢,她腹中的胎儿好像有些不妙。”九阳的声音从云上传来。
“冰墨,切不可意气用事,回到神界,我们自会保苏子洵平安。”皓穹见冰墨这样,神色也是担忧。
冰墨闻言,细细一想,便强压住怒火,隐了周身赤红,化开地轮罩,准备上了云层,与诸神同回神界。
冰墨正要走时,身后却传来一阵阴冷笑声:“这苏子洵,今日我是要定了。”说着,一道红光直直向冰墨袭来,冰墨此时毫无防备,眼看着便要被击中,突然,一道玄光闪过,化了那道红光,冰墨转过身去,见皓穹一身玄袍,立于身后,他的神情不似往日般温和,漆黑如夜的眼眸中,竟隐着几分淡淡的杀气,但只是几秒,又瞬间隐没不见,皓穹看着尹屾,淡淡地道:“尹屾,到此为止罢,你伤了星月,还不够么?”
尹屾愣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皓穹,随即拂了拂衣袖,转身走了。
回到神界后,由于星月受了尹屾一掌,胎象极是不稳,于是守神只好将胎儿化出其体外,养在了九阳山灵仙洞中,灵仙洞汇聚天地日月的灵气,更有神界天地屏障保护,是神界最有灵性的地方,冰墨每日都会去看看,待到三百年后,此胎便可降生。
至于苏子洵,冰墨将他送回了凡界,原本该抹了他的记忆,谁知冰墨无论如何抹,竟也抹不去星月这一段,于是她只好将苏子洵的记忆作了修改,让他误以为星月已死,可谁知,苏子洵却误入了夜空山,遇到了重渊,想起了曾经的记忆,于是他回了青州后,不娶不续,在凡间等了星月十年,最后,竟是让他等到了。
而星月则被抽去情丝,截了这一段记忆,如今,被截走的这一段前尘往事,被暂存于灵仙洞中的一颗古树中。
星月听冰墨讲完后,坐在冰雨花丛中,惊得不能言语,她慌忙爬起身来,转身便往九阳山跑去,银色的月光洒在她墨色的发上,如同一层薄薄的霜雾,她的紫色衣裙随风飘动,好似片片飞舞的相思花,她脑海中不停的回想起苏子洵在她临走时说的一句话:
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生离死别,虽是天意,但心中有彼此,何处不是永远呢?
这便是他苦等十年,想对她说的话么?
这十年,他没有忘记自己,可自己却把他忘了。
这十年,他每一日都活在无尽的相思与苦痛中,而自己却无牵无挂的活了十年。
为了自己,他去夜空山找魔尊,险些丧命,只为寻得一丝一毫有关自己的消息。
他们明明很相爱,却总是阴差阳错的分隔,难道,这也是天意么?
冰墨见星月急急奔去九阳山,心中大约也猜出了她的心思,便忙起身去追,终于,九阳山八层玄台上,星月停了下来,她站在沙罗双树旁,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冰墨飘下重名烈鸟,看着星月,轻叹一声,道:“进去看看罢。”
星月点点头,急切地走过去,前方的洞口下,镌着三个翩若游龙的金色大字,灵仙洞。
冰墨来到洞前,化开厚厚的天地屏障,领着星月进了洞中,洞口处长着一颗古松,古朴遒劲,苍挺有力,遍体金色气泽,冰墨走过去,在树前轻念几句,便将手伸进了树干中,不多时,她伸出手来,只见手中躺着一根紫色的盒子,那尘封的盒中,存放着星月被截去的那段记忆。
冰墨正要打开盒子,星月拦住她,淡淡地道:“昨日烟云,皆已散尽,我要的东西,不是一直在我心中么?”
冰墨闻言,点点头,道:“说得是,有些事,放在心底就好。”
言毕,两人继续向前走,洞中的灵气极盛,道旁遍生仙草,走着走着,狭窄的道路渐渐变得宽敞,几束淡淡的光从洞中透出来,隐隐闻得水流声传来,星月便屏住呼吸,脚步也愈发急促起来。
转过一个缓弯,星月停住脚,紫色的藤蔓攀着石壁蜿蜒生长,将前方遮的严严实实,而就在那未被遮掩的方寸之地,细细看去,竟是一片晶莹的水幕,在那仙气腾腾的水幕中,隐隐透出了耀眼的光芒,真是一个汇聚天地灵气的好地方。
冰墨上前,双手微抬,手指成诀,口中轻念暗语,那藤蔓便自动散开,露出了隐于后方的水幕,星月疾步走上前去,想冲入那水幕之中,冰墨拦住她,道:“姑且等上一等,这水幕到了时辰,便会自行散开,若凭法术强行冲入,是无论如何也破不开的。”
星月点点头,退到了一旁,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晶莹的水幕渐渐散去,前方,出现了一朵微微透明的雪仙花苞,而那花苞中育着的,正是一个雪白可爱的胎儿。
星月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触一触那胎儿,那胎儿已有十年零四月,要两百年后才能降生,此时她虽小,却在雪仙花苞中轻轻动着,仿佛想要冲破那层柔软的雪仙花瓣,星月极想抱抱她,却又在这想法出来的那一刻,生生将其压了回去。
冰墨走过来,看着花中的胎儿,笑道:“这孩子真是可爱,只是还没有取名,你是她的母亲,便为她取一个罢。”
星月闻言,看着粉嫩的胎儿,心中一片柔软,她沉思半晌,方道:“她降生于灵仙洞,又自雪仙花而诞,就叫她灵雪,如何?”
冰墨笑道:“灵,聪敏可爱,雪,纯净无瑕,此名甚好。”
星月亦是微微一笑,她看着冰墨,道:“这些年,多亏了你照看她,日后,她若是长大,你便告诉她,她无父无母,乃是天地灵媒自雪仙花中孕化的神女…”
冰墨闻言打断她,道:“你…何苦如此骗她?留下来,不好么?”
星月抬头看着神界繁星闪烁的天幕,眼中掠过一丝不舍,但只是一瞬,又很快隐没在了沉沉夜色中:“她会活得自由,至少,会比我能给她的自由多。”
玄台上,黑夜仿佛浓得化不开,冰墨站在风中,目送那抹匆匆离去的紫色身影,心中泛起别离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