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深夜,一轮满月挂在天际,由于这几日魔界天气转凉,所以夜空山也就冷寂了不少,重渊那日在叶湖受了伤,今日又被叶湖湖畔的冷风一吹,面色不免有些苍白,可他却毫不在意,只微微低头向月色下的夜宫走去,仿佛在思索什么事。
此时的夜宫在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空旷孤寂,远远的,重渊便看见宫门外立了一个人,他微微一怔,快步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夜宫宫门前的站着的,正是魔界的四大魔君之一——陌月魔君,而此时,陌月正站在夜宫的大门口,低着头怔怔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陌月,都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重渊咳嗽几声,走了去过。
“尊座!您到哪里去了?”陌月猛地听到重渊的声音,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欣喜地迎上前去,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黑色裘袍,这才开口道,“这么冷的天,您的伤还没痊愈,怎么又出去了?”她一边说一边低头为重渊系扣,那低垂的眉眼里,是满满的心疼与切切的关心。
“无妨,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重渊将外袍裹紧,面色温和地看着她,“到是你,这么晚了还不回沼泽渊,站在这夜宫门口做什么?有什么事么?”
“我、我……”陌月低头沉吟半晌,也不抬头看重渊,她吞吞吐吐半晌,这才微微一笑,“陌月无事……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尊座的伤势,这才过来看看,谁知道来了以后,才发现您并不在夜宫……”
“我的伤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重渊剑眉一挑,却是是淡淡的语调,“方才我只是闷得无聊,所以便出去转了转……再说如今已是深夜,你站在宫门外等我,不怕着凉么?赶紧回去歇息吧。”
“我一点也不冷……”陌月说着,慢慢低下了头,她额前细碎的黑发挡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我只是怕您前几日伤了元神,唯恐您深夜外出又遇到什么事,所以才一直在宫门外等着……不过您现在既然没事,那我便回沼泽渊去了,您也快回去歇息吧,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况且魔界的一些大事,终归还是要请您回来才能定夺……”
“我知道了。”重渊点点头,转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陌月摇摇头,她低头看着重渊,浅浅勾一勾嘴角,冷丽的眼梢竟生出百般温柔,“您今晚也累了,便回去好好养伤吧,陌月自己回去就……”
话还没说完,重渊却一把将她带上了云端。重渊的坐骑是一条紫色的七星魔龙,传言那条魔龙之前本是从夜空山的山体中造化出来的,后来却因为野性难驯,在魔界兴风作浪,伤了不少魔界的妖魔,惊动了魔界的天、地、日、月四大魔君,后来四魔合力将它擒住,并把它锁在了夜空山底,日日用酷刑来去除它的煞气,后来有一次,重渊去夜空山底探查近年来魔界叶湖黑气大增的原因时,恰好途经了夜空山底,他见那七星魔龙实在可怜,便祭出了万煞剑,放血去了它的煞气,再后来,这七星魔龙就变得乖顺了,也不再肆意屠戮魔界生灵,只是它除了魔尊重渊以外,谁的命令也不尊,所以重渊就顺手收了它做座下的坐骑。
站在七星魔龙深紫色的背上,陌月心中很是激动,传闻这条七星魔龙极为厉害,从不让任何生灵靠近它,而魔尊从未让其他妖魔同骑过,今日,她第一次上了七星魔龙的背,而且是与魔尊同骑……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站在重渊身后,看着他孤寂英挺的背影,陌月心中的爱慕也就愈加深厚了。犹记得天地初开之时,她只是一西界的一只小魔,那时她便开始追随重渊的足迹,彼时的重渊已是魔界至尊,放眼六界,唯有神界的九阳天神能与之匹敌,陌月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那天,她去叶湖采凤目草疗伤,见他一身黑袍立于夜空山头,英气直逼云霄,俊朗得如同不灭的星光,而就是那个时候,她默默爱上了他,这二十六万年来,她都一直仰望着他,直到她成为了魔界的四大魔君之一。如今,她终于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七星魔龙的背上,俯瞰魔界的万万生灵,如此想来,她心中既骄傲又自豪,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陌月正望着重渊的身影发怔,突然,重渊转头淡淡开了口:“陌月,我沉睡的这些日子,魔界可发生了什么大事?本尊近日总听到一些流言……”
“流言……”陌月闻得此话,神情有些郁郁,“……流言之事,的确不假,魔界妖魔皆传您爱上了一只花妖,而这只花妖正是几日前,在叶湖月圆之夜时私闯进去的那只,如今陌月已经抓到她,关押在山下的水牢里……可要堵住悠悠众口却是很难,为此陌月正想问一问您,那花妖该如何处置?还有……”
重渊微微点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陌月低下头想了想,继续道:“后经证实,那叶湖的噬阴兽之所以会醒,也是由于她私闯叶湖,做了月圆之夜那汇聚阴气的引子,这才惹得噬阴兽如此狂躁,伤了您的尊体。而今为了消除魔界的流言,也为了安抚受惊的众妖魔,陌月想问一问尊座,要不要将她正法?以示惩戒?”
重渊闻言,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可他的眼眸,却隐隐扬起了一抹笑意:“那便随你处置吧。”
“多谢尊座!陌月定不负所托!”陌月闻言,心中一喜,急忙低头谢恩。其实近日来,关于魔尊和那花妖的事,在魔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妖魔们皆言那花妖是魔尊的心上人,更有甚者说那日月圆之夜,魔尊是故意带那花妖去洗鸳鸯浴,究其种种缘由,魔尊才会祭出万煞剑来冒死相救,并将她带回了夜宫。可如今就尊座的态度看来,他并不喜欢那花妖,对她也不见得有什么情谊,之前的一切只是巧合而已,尊座只是心善,恰好救了那妖精,并非对她有意,如此想来,陌月的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重渊正背对着陌月,望着前方浮动的流云出神,他眼前恍惚看到了今夜那个浑身碧绿的花妖,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扬,不知她如今有没有离开魔界,或是藏身于六界的某个角落……不论如何,她都欠了自己一个愿望,如今他还没想好要她怎么做,等到来日他记起的时候,便再去问她要罢了。
其实重渊自己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关于魔界众妖魔说的,那花妖是魔界的第一美妖,他还真没觉得,不过那花妖的确有几分可爱,性情也够直率,不像魔界的妖魔都对他恭恭敬敬,却是敬而远之,而且她也够大胆,竟能从夜空山山底的水牢逃到叶湖湖畔来,那一路的戾气,寻常妖魔都受不了,唯独她,不仅全都受了,而且还没被侵蚀,除了这些以外,最令他惊奇的,莫过于她颈间的玲珑玉了,那玉竟能将凤目草耀出金色的花,而她还能毫发无伤地穿过四大魔君的结界,她甚至与白泽也甚为交好,否则白泽也不会舍了天轮罩来护她了……如此种种事情,重渊一一想来,心中也对她愈发好奇起来。
她,绝不只是一只花妖那么简单。
重渊怔怔地盯着前方,想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却浑然不觉陌月已在他身后唤了半晌。而此时的陌月正在叫他,谁知叫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应,于是她走上前来,抬起头看了重渊一眼:“尊座……您怎么了?怎么如此出神看着前方?”
听到这声音,重渊猛地回过神来,他愣了愣,转头看着陌月:“啊?什么?你有事么?”
“没什么……”陌月愣了一愣,有些担忧的看他,“您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睡眠也不很安稳,需要多调理恢复一下。这下面就是沼泽渊了,陌月自己回去便好,您快回去歇息吧。”
“已经到了么?”重渊望着月光下高耸的山脉,神色有些恍惚,“那你便去吧。”
“是……”陌月点点头,神色却是豫然,“您也快些回去吧,好好歇息……”
重渊点了点头,用脚轻踏七星魔龙的背,七星魔龙会意慢慢降落,盘踞在了一座山头,陌月见状跳下龙背,转身向魔尊挥手告别,只是片刻,她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层层暗林中。
重渊目送那抹融入阴暗中的身影,又抬头看看天上浮动的流云,转身催动魔龙回了夜空山。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沼泽渊的暗林中,那抹消失的身影又出现了。
陌月怔怔望着消失在星光下的七星魔龙,眉目间涌起深深的疑云。想起魔尊今夜心不在焉的模样,她心中颇有些失落,尊座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连自己唤他都不见?陌月觉得自己愈发猜不透他的想法。难道尊座是在为那花妖而烦恼?可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她就立马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尊座方才都已经说了,将那花妖交由她处置,如此淡漠,又怎会在乎她的生死?
夜风层层拂过树梢,那抹身影默了默,终于叹息一声,消失在了皎皎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