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作罢,我又开始怔怔发神,无名停下来,侧身问我:“还记得么?这首曲子,是你曾经教给我的。”
我摇摇头,道:“这曲子,寄哀思于月下,醉清风于花间,叫人好生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无名,你可否复弹一曲?”
无名看我一眼,转过了身去:“阿璃,我答应过你,这相思引,一日只弹一遍。”
“是么,我竟说过这样的话……”我点点头,只得作罢,可听到这曲名,又总觉得耳熟,相思引,相思引……我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几个字,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迷雾也渐渐散了去……
我侧过身来,欣喜的看着他:“对!相思引!这曲名叫相思引!难怪我听着如此耳熟,记得我在梦里时,也听过这首曲子!”
“听过就对了。”无名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你若将这曲忘了,那我弹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低头想了想,又疑惑地看着他:“对了,你方才说,一日只弹一遍相思引,这又是为何?”
无名默了半晌,抿嘴微微一笑:“这是我与你的约定。”说着,他抚上暗紫色的琴身,“你说,琴音佳声,皆有灵韵。一曲作罢,不复重弹。所以我也遵守你这约定,一日只弹一遍相思引。”
我怔怔看着他,半晌才道:“原是如此,可我还是记不起来……对了,那一日,我听了你的琴音,竟从梦中醒过来了,兴许你的琴音能引梦,除了相思引,你还会弹其他的曲子么?”
无名摇摇头,墨玉般的瞳孔始终盯着深紫色的琴身:“我本就不会弹琴,这相思引,也是你教我的,除了这曲,别的我都不会弹。”
我闻言一笑,看着他道:“果真是我教给你的么?看你这徒弟都弹的这般好,可不知我这师父从前是何等的精通音律!”
他侧头看着我,眸中暗暗闪过一丝笑意:“是否精通音律我不知,不过我知道这首曲子,你教了我四万年。”
“什么?四万年!”我惊叹一声,“你可真够笨的,竟学了四万年才学成!”
“也许是我笨吧,之前你本不会弹这相思引,却答应了要教我,所以你便自学了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待到你学成之后,又教了我一年,这才总算让我学会这首曲……”无名看着我,无辜的眨了眨眼。
“什么?!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我大吃一惊,急忙转移了话题,“哈哈,没想到我这么勤奋,竟肯花这么多时间来学一首曲……还好总算将你教会了……”
无名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执过我的手,柔声道:“无妨,我不嫌你笨。”说着,他将手覆上我的指尖,“当年你教我,如今你忘了,便由我来教你。”
我挣了挣,轻声道:“还是算了罢,我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这细细的琴弦拨断了……”
他拉住我的手,丝毫也不松开:“怕什么,琴弦断了可以续上,可这曲子你若不会,那你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努力可就付之东流了。”
我低头看了看那把名贵的古琴,颇无奈看着他,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若我们真是多年前的故人,你为何不肯将真名告诉我?”
无名沉思片刻,道:“我若现在告诉你,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灾祸,届时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看着他,想了想,道:“那你可否告诉我……我的前尘,究竟是谁?”
他闻言一愣,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你的前尘我虽是知晓,可我现下却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皱眉看着无名,心中极是不解,“难道又是时机不对?可我总会知道的,你倒不如早些告诉我。”
无名抚头叹息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前方的竹林里,落叶开始簌簌飘落。
有人!?我心中一惊。
“地神……地神……”落羽的声音隐隐从前方传来。
我看着匆匆跑来的落羽,急忙转过身去,想让无名避一避,一转身才发现,无名早已经不在了。
落羽跑过来看到我,立即松了一口气,她半蹲下身,气喘吁吁地道:“地神,您一大早便没了踪影,可急坏了落羽!”说着,她拉过我的手,细细打量起来,“地神没事便好,身子可还行么?”
我看着她,点头道:“现下已无碍,劳你费心了。”
落羽脸微微一红,摇头道:“地神言重了,这本是落羽份内的事。落羽只是担心地神的安危罢了……”说着,她四下望了一番,继续道,“地神身子尚未痊愈,林中阴凉,怎么会来这里?”
我执着她的手,笑道:“天星宫中太过沉闷,我眼见山间刚下过雨,空气比较清新,便出来散散心,谁知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这里……刚好我走得累了,便在亭中坐了一会儿。”
落羽点点头,道:“这里刚下了雨,空气的确很好,对地神的休养也有帮助,可却凉得不舒服,地神走时也该说一声,好让落羽帮你多备一些衣物,否则来日落了病根,御清天神怪罪下来,小仙可担不起这个责。”
我点点头,执起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了。劳你费心了。”
落羽笑了笑,拉起我往亭外走:“地神说的哪里话,我们快些回去罢,您今日的三清散还没服呢。”
我点点头,便随她一同回了天星宫。
回了宫中,我坐在桌旁服着三清散,落羽则在香炉内放了一些清神醒脑的香料,她收拾着我的衣物,却是一副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放下手中的碗,轻声唤道:“落羽?”
落羽并未听见,仍在木木的整理衣物。
我摇摇头,叹息一声:“落羽!”落羽回过神来,慌忙上前问我:“地神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点点头,颔首道:“我肩膀有点酸,你来帮我捏捏。”
她上前帮我捏背,我微微闭着眼,问她:“落羽,你的力道怎么越发轻了?好似挠痒一般……”说着,我执过她的手,示意她坐到桌旁,这才柔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么?不妨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还可以替你排忧解难呢。”
落羽犹豫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落羽没事,真的没事,地神不必为我忧心。”
我静静看着她,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拿过方才她叠的的衣物:“你若没有心事,方才为何会将这青裙叠错?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我又岂会看不出?只是你应该明白,你我虽是主仆,可我却从未拿你当奴婢看待,你一直都是我的姐姐。”
落羽闻言一愣,急忙跪了下来:“地神待落羽这般好,落羽又岂会知恩不报,只是……”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落羽不想让地神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