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一通的话,我便开始四处张望着想找个位子坐,按理说,我身为东方地神,理应跟他们四神一起坐上方的,可是如今看来,上头并没有为我留座,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底下,为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就坐,我还自我安慰了一番:坐在下面既能远离师父的唠叨,还能和诸位小神小仙打成一片,显得我很有亲和力。
如此我便领着落羽落座了,也不知今日是怎的,席间的这帮神明都像不认识我一般,全都直勾勾的盯看着我,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我停下嘴边的吃食,用力咳嗽了两声,他们这才收回了各自的目光,开始饮酒吃食,我乐得清幽,也用酒壶倒了满满一杯仙酿,准备品尝一下这东山仙酒的滋味。
正当我抬手准备将杯中仙酿一饮而尽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只是这双隐隐泛金的褐色眸子中,还蕴些许薄怒。
御清?看着他俊朗的面庞,我微微有些怔神……看他如今这幅模样,难道是在生我的气么?可明明是他将我锁在殿外,不让我进来参加宴会的,怎么说也该由我来生气,如今倒好,我还没去找他,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此一想,我便立时回过神来,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想挣开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他盯着我,目光沉了一沉,“不是让你在屋内好好养伤么?”说着,他看向我的身后,语气颇为严厉,“落羽,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地神么?怎么让地神出来了?”
我冷哼一声,将手一松,酒杯顿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回头看落羽面无血色的惊惧样子,我起身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落羽将我照顾得很好!是我自己要过来的!”如此一说,我又想起近日之事,心中也颇为恼怒,于是也不答他,只是反问道:“我乃东方地神,这既是群神之宴,为何我不能来?倒是你,为何要在长生殿的铜铃内设下禁制?可是不把我这东方地神放在眼里了么?”
他怔了怔,眸光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这神情……
我的心突然莫名的跳了一跳,想起那日在天星宫,他为我涂抹凤目草时,我躲开他的手,要他出去时,他也是这个神情……
不行!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我摇摇头,扭过头去,极力想逃开这种奇怪的感觉。
罢了,正当我回过神,转身要落座时,御清却突然拉起我的手,径直向往外走去,我努力想挣脱,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于是我只好眼一闭,任由他拉着往前,心里却在暗骂自己无用,连他的手都挣不开,也不知走了多久,御清突然停了下来。我抬眼一看,却是我在天星宫的房间,他将我拉进屋内,放开了我的手,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你想干什么?”我见状不妙,便要同他一起出门。
“待在这里,好好养伤。”伴随着关门的闷响,御清淡淡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我闻言颇为恼怒,心想激他一激,便蹙眉道:“我的伤早就好了!倒是你!为何不让我去长生殿参加群神宴?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我知道么?”
门外一片安静,我心知是御清走了。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辰,我估摸着他早已走远了,便蹑手蹑脚的跑到窗前,想把窗户砸破偷溜出去,没想到刚摸到窗子,便被一股力量反弹了回去,我细细摸索了一下,却发现整个屋子都被御清设了禁制,我耗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破出一个缺口,本来想挖个地洞,没想到地上的土都坚如磐石,这定是神力的作用,又是御清搞的鬼!我气得踹翻了桌子,对着屋里的东西又翻又掀,却始终出不去这屋子。
过了半晌,我折腾得也累了,想着反正也逃不出去,便躺在床上小憩起来,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听到门外有一阵脚步声,我急忙睁眼坐起来,溜到窗前向外探头,外面什么也没有。我挠挠头,颇疑惑的转身,心中暗想:难道我又在做梦么?
谁知刚转过神来,就撞到了一堵墙上,我摸摸鼻子抬起头来,却见那堵墙裹着一身玄袍,负手而立,面容清逸俊雅,周身仙气缭绕,这、这不正是我多日未见的师父皓穹么?!
看清了来人后,我急忙扑上前去抱住皓穹,大声嚎起来:“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总算是来了!今天御清他欺负我,你也不帮徒儿一把!”
眼前站着的果真是皓穹,虽然我今日为了躲唠叨避开了他,但是此时此刻,在这种场景之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直扑上去,狠命拽住他的衣角,抹了把鼻涕:“呜呜呜呜呜呜呜,师父,徒儿好想你啊好想你,快救我出去罢,都怪那个御清,把我关在这儿,不然我们在宴会上就可以好好聊聊天啦……”
我呜呼哀哉地嚎了半天,上面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我颇有些疑惑,便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心中却在思忖:师父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件事要是换作从前,他早应该摸摸我的头,柔声劝慰道:“乖徒儿莫哭,有师父在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反常?
我抽抽噎噎着抬起头来,却见皓穹定定的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拉拉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我看着他,颇有些奇怪:“师父,你在想什么呢?徒儿哭了你也不安慰我,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反常……”说着,我坐起身来,敛了苦相,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师父,你是不是伙同着御清,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他缓过神来,半晌才道:“你方才说什么?为师近年来老得厉害,反应也开始迟钝起来,你方才嚎了半天的声音,直到现在才传入我耳中……”
“……”这瞎话说得真好,我心下暗道。
抬头看到皓穹一脸软硬不吃的样子,我摇摇头,抚头无奈道,“师父,您就别拿徒儿开心了,徒儿今日本来是想告诉您一件有关冰墨地神的秘事呢……”
“秘事?什么秘事?”皓穹果然好奇地凑了过来,我见状暗暗一笑,低头为难道,“哎呀,既然是秘事,那又怎么能乱讲呢?说出去多不好啊!况且师父你现在本来就老得迟钝,若再知晓了这件事,岂不是就要被吓得晕倒过去?不行不行!徒儿断不能做这样不忠不孝的事!”
皓穹见我如此神神秘秘,神色更是急迫,他凑上前来,笑着问我:“好徒儿,究竟是什么事?只要你告诉为师,让为师做什么都行!”
要的就是这句话!我默默一笑,把头抬起来,看着皓穹,正色道:“师父,那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您和御清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啊。”皓穹依旧跟我打着哈哈。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我背过身去,叹息一声,“看来这件事要烂在我肚子里了。”
“嗯……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说……”皓穹略一沉思,一副颇为难的样子,但转头却凑到我身旁轻声道,“为师念你如今已经做了这东山的地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告诉你,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我盘腿坐在床上,好奇的看着他。
“只是有些事,你知道便好,不必过多的掺合。”
我点点头,郑重的向他保证:“师父放心,徒儿绝对不掺合!还有,我也绝对不告诉御清这事是你告诉我的,师父你就说吧!”
皓穹点点头,低声道:“御清么……的确,他是挺担心你的,他既怕你伤病未愈,又怕你年轻气盛,免不了要去搅合,这才始终不告诉你……”皓穹说着,又有些避忌,“不过你的品性,为师是信得过的,只是怕你沉不住气,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只是如今你既做了东方地神,自然要担起这天界的责任,所以,为师决定将此事告诉你。”
我嘴上说:“嗯嗯,师父你别啰嗦了,放心吧。”心中却道:若不是为了冰墨地神的秘事,师父哪儿你有这么好心?虽是如此,面上却不住地问他:“不过师父,你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事?”
皓穹想了想,叹息一声,又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太古八神的事,你打小便爱听,这些事你可都知晓?”
我点点头,他接着道:“你可看到今日宴会上,与我们并坐一排的红衣男子?”
我再点点头,心中却巴不得他能讲快一些,只见他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又叹息一声:“今日宴会上的那位红衣的男子,便是太古八神之一的尹屾天神。”
我习惯性的点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什么?尹屾?他就是太古的尹屾天神?”
皓穹转头看着我:“是啊,你也该听说过他的事罢?”
我点点头,转而又有些疑惑:“其实对他,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当年他为何要杀了月芙地神呢?月芙地神不是他的娘子么?还有,他杀了月芙地神以后,就隐居在了昆仑虚上,这又是何故?”
皓穹摇摇头,沉思半晌,这才开了口:“情爱之事谁又能说清对错?他对月芙是爱是恨,我一个旁观者岂能全然知晓?月芙死后,他这十万年来便隐居在昆仑虚上,想必也是伤透了心罢,如今他突然下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猜测,此事必定是与月芙有关。”
“与月芙地神有关?”我心中颇有些好奇,“难不成,今日是月芙地神十万年的祭日,所以他便下山来看她?”
“月芙死后湮灭于天地,哪里还有什么尸骨?”皓穹摇摇头,“要我说,他下山来,兴许是因为月芙……就要回来了。”
“什么?回来?月芙地神要回来?”我激动的坐了起来,“她不是已经湮灭了么?怎么还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