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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教训 (1)

余非见驻村的那名技术员拿不准蔬菜病情,果断通知南方绿色蔬菜集团公司董事长杨义平,请他派出有丰富经验的“老将”出马。经过“老将”的认真分析,得出了患病蔬菜缺镁的结论,因此立即施用了含镁肥料。

几天后,患病蔬菜枯黄的老叶终于开始转绿,重新焕发了生机。对此,余非专门叫杨义平一起座谈对此事件的教训。

就在余非住的老屋里,两人各搬了一把竹椅坐下。余非问:“你知道此次蔬菜患病暴露出了什么问题吗?”杨义平不好意思地说:“技术员缺点火候。”余非摇了摇头:“这只是问题之一。”然后严肃地说:“我看至少暴露了三大问题。一是服务菜农意识不够。有些农户多给了点钱或多请吃了几餐饭,就跑得勤,否则就进棚少,这也太有点唯利是图了。二是对这里大棚蔬菜产业发展重视不够。觉得这里架起的大棚少,规模小,在技术力量的配备上就不重视,派一个人来驻点,又是指导进料搭建大棚,又是指导配种种菜,如何忙得过来。三才是你说的缺火候。一个新手就派来独挡一面,你也太会煅炼人才了吧,可是误了菜农怎么办?当然这三个问题也可归结为一个问题,到底是不是真心帮助这里的农民种菜致富?”杨义平脸色羞红,赶紧表态:“当然是真心为农。

”余非仍旧生气地问:“那要怎么样汲取此次教训呢?”杨义平说:“技术力量不够主要是因为我们正在搞一个高产绿色蔬菜示范区,抽调了一批技术人员,而且在梁木县河西地区也安排了不少技术员,那里的大棚多。”“说来说去,你还是嫌这横里村给你带不来多少效益是吗,你老板做大了,看不起这里的几个小钱对不对?”余非沉着个脸,看着杨义平。“你别生气啊,我可从来没见你这么生气。”杨义平强挤笑颜说道,“我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啊。”余非说:“既然如此,你应该很了解我啊。当我决定了要在这里发展大棚蔬菜,就一定要搞好,让菜农都富起来,如果你不配合就早说,敷衍我可不行,那会让我觉得有愧这里的乡亲。”“别,别这样说。”杨义平有些急了,“我绝不敢敷衍你,只是确实有些客观情况,不过回头我一定改正。”余非叹道:“谈不上敢不敢吧,我已不是昔日的县领导了,你听不听我的意见都无损你事业的发展。”杨义平用近乎哭丧的语调说:“老领导啊,快别这么说了,都是我的错,我一定派出强有力的经管人员和技术力量进驻村委,把这里建成新的绿色蔬菜生产供应基地。”

在杨义平的面前,余非还是第一次生他这么大的气,所以对他的触动很大。杨义平当初还只是认为余非要在秀春县搞大棚,是一时心血来潮,因为毕竟不是他的辖地,也不是他的家乡。杨义平暗叹,现在看来,对余非的了解还并不全面,他确实是一个不能用平常眼光度量的官场奇人。

然而无论如何,杨义平觉得余非始终是值得自己尊重的人。从在青远乡合作搞蔬菜大棚起,他就强烈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一次虽然是挨了他的批评,但杨义平并不反感,相反,还增添了一丝敬意。是的,从来只有为了群众的利益,余非才可能如此执著和较真。这次面对的群众,虽非其所辖,但他却仍然付予真诚,足见他心中已装下了更加广阔的天地,所谓在任之时有重责,退职之后有大爱。

回到梁木县公司总部后,杨义平立即组织相关人员,研究部署了如何发展壮大以横里村为核心的秀春县观下镇绿色蔬菜产业发展规划,决定集中力量重点扶持当地农民走上蔬菜致富道路,同时也为公司开辟新的蔬菜供应基地,进一步拓宽在国内外大中城市的蔬菜市场占有率。当然,要实现规划还需时日,但目标明确之后的新品推广、技术支持、市场销售等方面的工作力度与当初已有明显不同。

这些余非都是看在眼里的,二人由此更加默契。

刘满香家的大棚蔬菜起死回生,一家人总算松了口气。刘满香有感于余非的鼎力相助,对他更敬几分,来往于他所住的老屋也就更勤,不是帮忙打扫一下卫生,就是端过来几个小菜,已经全然不顾外人将如此看待了。刘满香的父母偶尔也会提醒一下女儿,但女儿不断摆出余非对乡亲的好,对他家的好,二老也就不好阻拦。

可余非却有些不自在,尽管刘满香能给他多多少少带来一些生活的便利,但他感觉出了刘满香的这份关心,不全是出于邻里之情和感恩之意,一个少女的春心已是若隐若现。这是余非所顾忌的。一方面刘强在公开场合说过他诱骗刘满香,他不想被人真的误会了;另一方面他已心如止水,不想再沾上男女之情。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有过教训的,当年他在青远乡任党委书记时,年轻干部杨翠翠自杀,虽然有其自身心理上的原因,但与他处置不够果敢也有莫大关系。杨翠翠在情感之路上愈陷愈深,难以自拔,从而走上了绝路,让余非感到自己难辞其咎。所以,今天面对刘满香的热情,余非显得格外敏感,因为他不想看到悲剧重演。

当然余非也不好说破,毕竟刘满香并未表白过自己的心迹,如果他说出不爱她的话,显然是不合适的。因此,余非只有拒绝她的好,一再表示习惯了自立,喜欢享受自己打扫卫生、炒菜做饭的乐趣。

刘满香心里其实也装着很多疑问,比如一说到家里,余非会提到父母和女儿,但不会说起自己的妻子,这难道正常吗?有时她会故意问:“余老师这么威武帅气,夫人一定很漂亮吧?”余非却支支吾吾岔开话题,这让刘满香很是不解。

不过有一点刘满香似乎拿准了,她认为余非即使没有离婚,肯定也是夫妻不睦,否则何以孤身一人来到这乡下选择独居?写小说也好,修身养性也罢,哪有放着妻子不顾,一个人长期隐居起来呢。意识到这一点,刘满香不由得又升起了一丝幻想。她帮余非做点事,除却报答的成分之外,其实也想以柔情示之,慢慢地培养起她隐藏于心中的那份男女之情。

两人的关系因此显得很微妙。

刘满香对余非的爱慕之情不敢表白,余非拒绝她的话自然也不好说出口。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刘满香一有机会便过来帮他做点事,而余非则千方百计自己先做好,两人就像在打一场攻防战。这不,刘满香端着一盘红烧鲫鱼趁巷子没人时快步走进了余非住的老屋,却发现余非已经吃过饭刚刚放下碗筷。

“我不是说了我爸今天在溪里捉了好几斤鱼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吃了中饭?”刘满香一脸的不高兴。余非指指桌上,说:“瘌痢叔给了我一扎韭菜,炒炒也挺下饭的,你看还有肉炒藕片,够了,你先不要送来。”“你?”刘满香气得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那就留给你晚上吃吧。”说着,把那盘鲫鱼放进橱子。不想余非却说:“晚上何书记让我去他家吃饭,我看还是端回去给你爸下酒吧。”刘满香听了默不着声,拿起余非的碗筷到厨房里洗去了。余非抢身过去,见刘满香眼眶含着泪珠,只得退回了厅堂,轻轻叹息了一声。

余非所叹息的,还不仅仅是刘满香的错爱,那个远在省城的王紫君更让他感到牵挂和无奈。他不能接受她们的爱,更不能和她们在一起,他知道自己身体出现的问题,不论和谁结合,都是一种伤害。余非忘不了前妻刘思绢面对他房事不举时的沮丧与不满,更忘不了前妻红杏出墙给彼此带来的深深伤害。但余非并不怪谁,他所能做的就是远离情事,远离女人,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浇灌脚下的这片土地。

只是,余非虽然躲过了王紫君深情的目光,眼下刘满香的少女痴情,又将如何应对呢?

正在这时,司机小刘突然开车回到老家,让余非大感震惊的同时又收获了些许欣喜,因为从小刘车上下来了另外一个人。

随小刘一起来到横里村的是王紫君,这个始终萦绕在余非心中却又不得不割舍的女人。她从车上下来时,望着眼前的一切出神,显然难以相信,昔日的县长如今就住在这样一幢老旧的瓦屋里面。当余非听小刘的叫唤而从屋里出来时,与王紫君四目相对,仿佛时间都已静止一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向对方迈出一步。

小刘见余非一动不动,走到他身边说:“余县长,我们进屋吧。”余非像是回过神了,赶紧拉小刘到一边轻声说:“你这是干吗?我叮嘱你的事忘了吗,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小刘回头瞅了瞅王紫君,对余非说:“我知道你要怪我,但我不这样做不行啊,回头再向你解释吧,现在人都来了,你怎么不请人家进去坐呢?”余非无奈,只好暂时放弃追究小刘,过去招呼王紫君:“紫君你来啦,进屋坐吧。”王紫君表情不悦,生气地说了一句:“你恐怕不想见到我吧。”余非苦笑,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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