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娇儿原本打算一早就与顾青一起去胭脂楼查问的,不想被封云翰状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责备挑起了心事,又意外得知他居然把孟雪送的锦帕珍藏在身上。忆起前世的往事,她不禁百感交集。
待凌娇儿和顾青出了典狱司,紧赶慢赶,到胭脂楼的时候也已经午时了,于是两人先在附近找了一处干净的小饭馆用罢午饭,稍事休息了片刻,等到了未时初才敲响胭脂楼的大门。
胭脂楼出来开门的小厮看了一眼凌娇儿,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记起她正是前两日和林斌一起来的那位女捕快,只是今日和她一起来的,换成了一个青衣捕快。
“这位小哥,我们要见媚娘,请问她在吗?”凌娇儿亮出典狱司的牌子,客气问道。
“在。我去通传,请两位稍等片刻。”小厮连忙将两人迎了进去,他自己则小跑着上了三楼去通知媚娘。
这个时辰,胭脂楼里还是一贯的安静,姑娘们都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歇息,养精蓄锐,等待又一个忙碌的夜晚到来。
“哟,这不是凌捕快吗,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楼里来呢?”浓妆艳抹的媚娘穿了一身石榴红散花如意云烟裙,状似柔弱地倚着红漆雕花栏杆。
凌娇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得不到凌娇儿的回应,媚娘顿时觉得无趣,碍于凌娇儿和顾青的身份,却也不敢怠慢,扭着粗壮的腰身从楼上下来,搔首弄姿的同时顺便抛了个媚眼给站在凌娇儿身旁的顾青。
顾青是第一次进青.楼,被媚娘这样一调.戏,神情一僵,英俊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目光也尴尬地转到了别处。
媚娘却是眼睛一亮。她见的男人太多,是欢.场老手还是青涩少年,一眼就能看出。当下,她脸上堆起媚笑,撇开凌娇儿走到顾青面前,突然将手抚上他的胸口,“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晚上不办案的时候过来,媚娘给你介绍楼里最漂亮的姑娘,还给你打个八折。”
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香味扑鼻而来,差一点让顾青窒息。媚娘的有心触碰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飞快地瞄了一眼凌娇儿,见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顾青一惊,生气地用力推开媚娘,“请你放尊重些!”
媚娘被推了一个踉跄,稳住身子之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凡是到我这胭脂楼来的,就是来寻快乐的。公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不会是还没碰过姑娘吧?就算是也没问题,妈妈我帮你找个经验丰富的,保证你……”
“够了!媚娘你不要太过份了。否则,我就禀报大人,将胭脂楼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都带回典狱司查问。”凌娇儿冷冷打断媚娘的话。
顾青感激地看着凌娇儿,多亏了她挺身而出呵斥媚娘,否则这口无遮拦的老.鸨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媚娘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可不怕你一个小小的捕快。你也不想想,这都城里有哪一位大人我是不认识的?随便找一个来,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媚娘有意挺了挺丰.满的胸,斜眼瞪着凌娇儿。
“你要是不信,尽管试试。”凌娇儿和她对视着,一丝惧意也无。
她相信媚娘认识很多达官贵人,其中肯定会有人出于某些利益或者厉害关系愿意为媚娘出头,可是她凌娇儿却不是畏惧权贵之人。
“你……”媚娘气结,却不得不妥协。只怕她还未找来人,她的姑娘们就已经被这个不识趣的女捕快带到典狱司去了。
胭脂楼打开门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姑娘们被拘到典狱司问话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肯定会影响生意的。要是被那人知道是因为她与典狱司的捕快争执才惹来祸事,只怕不会轻易饶了她。
想到这一点,媚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重新在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凌捕快,说笑而已,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典狱司办案,我一定配合。”
媚娘转变得那么快,让凌娇儿有些讶异。不过她也没多想,瞥了顾青一眼,见他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仍板着,想来心里还是有些余怒的。
“既然媚娘说要配合典狱司办案,那么麻烦你安排一间清静的房间,再把姑娘们一一叫进去,我们要问话。”
“全部都要问话?”媚娘吃了一惊,“楼里一共有三十六个姑娘,一时怕是问不完吧。凌捕快,你看,我们晚上还要开门接待客人呢,是不是……”
“那就先找与雪姬最亲近的过来。”凌娇儿懒得听媚娘说那些废话,直接打断,让她把平日里与雪姬交好的姑娘和侍婢唤来问话。
“可是,”媚娘犹豫了一下,“雪姬素来清高自傲,不喜与人交往,楼里没有哪个姑娘与她亲近的。倒是教习歌舞的老师清娘与她接触多一些。”
听媚娘这么一说,凌娇儿便指明要先见清娘。媚娘只得不情愿地唤了刚才那个小厮过来,领凌娇儿和顾青去后院的歌舞台。
圆形的歌舞台建在清水河之上,全部用原木搭成,打磨光滑了,却没有上漆,仍旧保持着木头原来的颜色。其下方用八根圆形的大木柱固定在河床之中,撑起整个平台,这些柱子也连接着上方拱形的圆顶。柱子与柱子之间则是半人高的雕花栏杆。沿着圆顶的边沿,垂下一水长长的轻薄的粉色纱帘,微风吹过,十分飘逸,既美观又可以遮挡住来自对岸好奇的目光。
歌舞台上,教习老师清娘正在为十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排练群舞,旁边有四个乐师分别用琴、萧、琵琶和胡琴为她们奏着乐曲。
小厮正要上前招呼清娘,凌娇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扰清娘。小厮见状,向凌娇儿和顾青行了礼后就先行离开了。
凌娇儿细细打量着清娘,见她约莫三十五岁,身段苗条,姿容绝艳,神色清淡,不禁有些好奇,这样出色的人怎么会在烟花之地教授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