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娘的讲述,凌娇儿渐渐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清心舞坊成立之后,清娘按照东家的意思到各处去寻找穷苦人家的女孩子收为学徒,教授以歌舞。如果实在是身体条件不好,连群舞都进不了的,就留在舞坊里做个丫鬟,另请老师教授女红、化妆等,学得好的,有机会成为清娘的助手。总之,看个人的造化,不会轻易放弃一个孩子。
十天前,清娘在城西的城隍庙见到一个六岁的女孩子小羽,五官清秀,身材修长,是个练舞的好苗子。今春,村子里来了强盗,她父母双双被害,只有她和爷爷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到都城来投奔叔叔。谁知叔叔搬了家,不知去了哪里。相依为命的爷孙俩只好住在城隍庙的乞丐窝里,一边乞讨维生,一边四处打探叔叔的下落。
清娘想接爷孙到清心舞坊暂住,收小羽为徒,无奈爷爷对清娘有戒心,担心清心舞坊是打着歌舞幌子的青.楼,任清娘如何解释也不愿将孙女交给清娘。
难得遇到好苗子,清娘不死心,过了两天又去劝说,谁知小羽和爷爷都不见了,向城隍庙的乞丐一打听,原来是爷爷认为清娘是坏人,为防小羽出事,于是连夜带着小羽搬走了。清娘无奈,只好让乞丐帮忙,若是见到小羽,到清心舞坊给她传个话。
原本此事到此便算告一段落了,清娘哪怕再有遗憾也只能作罢,谁知过了几日,小羽的爷爷突然上门,一口咬定清娘偷走了小羽,吵着闹着要清娘把小羽还给他。
莫名其妙的清娘仔细一问才知道,爷爷带着小羽离开城隍庙后,到了城东南的一处废园子,与另一群乞丐住在一起。那天清早,爷爷醒来后发现小羽不见了,遍寻不获,认定是清娘把小羽带走了,于是来到清心舞坊要人。
好不容易安慰了小羽的爷爷,让他先回去等候消息,清娘带着人走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就是不见小羽的踪影。动静太大,就连不爱管事的东家那边也惊动了。可是,眼看着几天过去了,连小羽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听完清娘的叙述,凌娇儿沉吟片刻,问道:“你有没有报官府?”
“报了,可是官府也没有小羽的消息,问的次数多了,那边就不耐烦了,直说是孩子不懂事走丢了,迷了路,过些时候自己就会回来的,这样就把我轰了出来。你说,这算什么官府,一点也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清娘义愤填膺,重重叹了一口气,“就在我束手无措的时候,小芸提醒了我,我们还认识你这么一位好捕快。”
凌娇儿想了想,典狱司只管刑事案件,寻找小羽的事只能她私下去办,这样寻人的力量还是少了些,“我没办法动用典狱司的人力,只能尽力帮忙。首先还是劳烦你把小羽的爷爷请来,我先向他了解一下情况。”
“我也知道典狱司不管找人这种小案子,因此凌捕快肯帮忙已经很感谢了。”见凌娇儿愿意帮忙找小羽,清娘大大舒了一口气,“我原本想留小羽的爷爷在清心舞坊里暂住,可他生怕小羽回来见不到他,执意要在城东南的废园等。我现在就找个人去废园带他过来。”
“不用,”凌娇儿摇头,“我亲自过去,顺便看看废园周边的环境,说不定可以找到线索。”
“那好,我陪你过去。小芸,你去通知老刘一声,赶紧备好马车。”清娘道。
小芸应了一声,快快地出了凉亭,往后院一角的马厩去了。
“清娘,你是要出去,不过不是和我去废园,而是去都城各处的青.楼,去打听一下它们近日可有买进小女孩。”
凌娇儿如此说,是因为清娘出身风尘,又当过几年胭脂楼的教习老师,和各家青.楼的老.鸨都或多或少有些交情,要打探消息会比她这个捕快来得方便。
清娘立时会意,点头称是。于是两人分头行动,凌娇儿去城东南的废园,清娘则先去天街买好礼物,然后到各家青.楼走上一走,也不明说是寻人,只道舞坊要招收学徒,看看各家有没有身体条件好的小女孩。
凌娇儿一出清心舞坊就遇到了熟人。一辆从身边驶过的马车急急停下,从上面跳下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作起揖来。
“凌捕快,东家有请!”
凌娇儿打量了他几眼,认出他是霍家玉器作坊的掌柜张林。那么,他口中的东家,此刻正坐在马车里的人是霍玉公子了?她对霍玉的印象不错,上次也多亏他提供线索,她才找到了赵茗琅。
她快步走到马车旁,隔着窗帘子对里面的人道:“霍公子,近来可好?”
窗帘被一只皮肤白皙、手指修长的手轻轻掀起,从里面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记忆中的那双妩媚的丹凤眼温柔地看向她,清泠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
“好。凌捕快这是要去哪里?若是不介意的话,让霍玉送你一程吧。”
能与霍玉同乘一辆马车,倒是不错,不过一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一个荒凉的废园子,与谪仙一般的他绝对不相配,凌娇儿迟疑了。
“霍公子是要回作坊吧,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
被凌娇儿拒绝,霍玉也不恼,淡淡笑了笑,主动道出自己要去的地方,“我正要去城东南收一块玉石,凌捕快呢?”
“这么巧?我也是要去城东南。”凌娇儿心里惊喜,知道再拒绝上车就有些矫情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窗帘放下,马车里的人勾起嘴角,笑了。
刚上马车,车夫就已经殷勤地掀开了车帘。凌娇儿对着车夫点了点头,躬身进了车厢。张林也上了车,坐在了车夫的身边。
“请公子、小姐坐稳了。”车夫低声提醒一句,虚甩一下马鞭,马车便缓缓向着城东南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