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一个华服少年从太学院里踱了出来,将装着太学生衣服的包袱随手抛给一个小跑着迎过去的小厮。
就是他了!
凌娇儿走上前去,抱拳道:“在下凌娇儿,典狱司捕快,请问公子是哪个府上的?”
“你果然就是皇上金口玉言亲许的大楚第一位女捕快。”华服少年饶有兴味地上上下下打量凌娇儿,“不错,人长得美,也很有味道,和各府上娇滴滴的小姐大不同。”
凌娇儿心里又气又恼。这人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居然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看着她。
华服少年见她愠怒,勾了勾嘴角,“小沫,你告诉她我是谁。”
那叫小沫的小厮连忙上前一步,“凌捕快,这位是安国侯府的长公子。”
大名鼎鼎的安国侯公孙良,当年凭借一支金枪,单人匹马从敌军重重包围中救出御驾亲征的先皇,从此封侯加爵。他的英名,整个大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长公子公孙慕白尚无功名,但是去到哪里都会被人尊称一声“小侯爷”。
“原来是小侯爷!”对方的身份确实尊贵,可惜凌娇儿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她指了指那片树阴,“能否请小侯爷移步一谈?”
“要我跟你过去,总得给个合理的理由吧?”公孙慕白不动。
“刚才你在窗外偷听!”凌娇儿直视着他的眼睛。
寻常人被揭穿做了不地道的事,多少会有些慌乱。可是,凌娇儿没有从他的眼睛看到任何不自在的表现,甚至大方与她对视着。
片刻之后,公孙慕白轻笑着提议:“这样吧,我正要去明月湖赴约,你不妨暂时充当我的女伴陪我去。若是你哄得我开心了,说不定我会告诉你一些许敏的事情。”
“小侯爷抬爱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凌娇儿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哪怕都城里有众多的女子要巴结安国侯府,她也不会是其中的一员。
公孙慕白脸色微变,不甘心地冲着凌娇儿的后背道:“我可是知道许敏的秘密,其他人可告诉不了你。”
凌娇儿顿住脚步,转回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见引起了凌娇儿的兴趣,公孙慕白得意极了,“凌捕快,请吧。”
去就去,她才不会怕他。凌娇儿走过去,轻松跃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车里装饰得极其豪华。左右两边车窗上挂着的软烟罗窗纱绣着金色云纹,与外壁上的金色大鹏鸟相得益彰。色彩华丽的波斯地毯上放了一张铁制矮几。矮几上摆着两个黑色碟子,分别装了几样干果和精致糕点。
刚坐下,公孙慕白嘴角含着笑进了车厢,斜靠在小沫为他放在腰后的靠枕上,挥手让小沫退到车外与车夫一同坐,然后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睨着凌娇儿。
车夫选了一条人少风景好的马路,驾着马车缓缓而行。清风时不时调皮地吹开窗帘,将外面的绿树红花送入车中人的眼睛里。
可是风景再美,凌娇儿也无心去欣赏。她轻蹙秀眉,劝说起公孙慕白。
“小侯爷,一夜之间,许府上下三十二人包括许如海大人均惨死在凶徒的刀剑之下,只有许公子侥幸逃过一劫,至今仍昏迷不醒。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务必配合典狱司的调查。”
一直死死盯着凌娇儿的公孙慕白渐渐敛了脸上的浅笑,坐直身子,“太学院里的人都夸许敏好,可是他们不知道他表里不一,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他如何表里不一?”凌娇儿追问。
“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他出现在贫民窟,和几个脏兮兮的小孩一起玩。”公孙慕白脸上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那些小孩以乞讨为生,每天一醒来就要发愁能否填饱肚子。可是许敏却矫情地又是送书,送笔,送纸,又亲自教他们读书、写字,和他们做游戏。”
“他热心帮助乞儿,没有什么不对,不应该受到非议。”凌娇儿正色道。
“他哪里是在发什么善心,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公孙慕白冷嗤。在他看来,许敏的行为无疑是怪异且不恰当的。
贫民窟?乞儿?凌娇儿突然心中一动,忙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大老远的从城东的府上跑到城西的城隍庙,无非就是既想要获得善人的名声,又生怕被我们看到,排挤他。”公孙慕白冷笑道。
“小侯爷从未在人前人后提过这件事,是吧?”今日她询问过的院士和太学生,人人都对许敏交口称赞,显然是不知道许敏与乞儿们的交往。
“我才不屑去张扬他的丑事。”公孙慕白轻哼了一声,“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给你提供线索,查清许如海大人冤死的真正原因。不管许敏如何,许大人确实是个好官,他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多谢小侯爷!”凌娇儿拱了拱手,扬声对外面道了一句,“停车!”
马车是安国侯府的,车夫也是安国侯府家养的,自然是只听小侯爷的命令,当即问道:“小侯爷,是否要停车?”
公孙慕白斜睨着凌娇儿,不悦地指责,“真没良心,得到了情报就不陪我去赴约了。”
“查清许府血案是我职责所在,上面的大人又催的紧,”凌娇儿再次拱手,“请小侯爷体谅!”
“罢了,罢了,你去吧。……老卢,停车!”公孙慕白别过脸,不再理会凌娇儿,貌似生了气。
马车靠边停了。
“告辞!”凌娇儿没有一丝犹豫,起身掀开车帘钻了出去,跳下车,横过马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十余步,拦下一辆载客马车,吩咐车夫驶往城西的城隍庙。
等载客马车走的远了,公孙慕白收回白皙修长的手指,让窗帘飘下,吩咐老卢继续驶向明月湖。
一炷香之后,马车在明月湖边停了下来。
公孙慕白下了车,带着小沫上了停在岸边的一条画舫。
船舱里,听到动静的白衣男子转动轮椅,笑对主仆二人,“慕白,今日怎么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