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在“金皇”,梁亮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自从昨天接到陆程的电话,他就一直忐忑。一年前,他把陆美玲给自己的那个U盘交给了陆程。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青年是做什么的,对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但这人就是有这样一种气场,让人能够把东西交给他,还能无比的放心。
这半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Z市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团体一一被瓦解抓获,然后是为恶一方的华远达也接受了法律的制裁。近些日,在省报和新闻里,竟然又有数名官员被发现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而即将接受国家和人民的审判。
梁亮吸了口气,感觉,这里面有些事情,自己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预料。
正在思考,抬眸见门口闪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他笑了笑,这青年,比之一年前,除却那份有增无减的俊朗外,眉宇间的神色似乎更加锋利了。
两个男人的相处模式一向如此沉默。其实他们一年里也不过见过两三次。为数不多的会面里,交谈的话语除了陆美玲,似乎就真的别无其它。而即便如此,他们的话也少得可怜。
陆程坐下,梁亮替他叫了杯咖啡,不加糖。这人一向如此,好似对咖啡的那种苦涩有种**的执着。
不一会,侍者将咖啡端了上来,然后礼貌的弓身问他们还需不需要什么。
梁亮对陆程笑笑:“如果没有记错,这里似乎是你的产业。怎么你手底下的员工对你如此疏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公司的老板长什么样子的吗?”梁亮其实也只是一句调侃。和这青年会面三两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也许能够归结为爱屋及乌。
陆程回之一笑,将咖啡举起来浅酌一口。淡色的唇瓣挂了些润泽的色彩:“梁总的财经新闻似乎读的不够仔细。”
“噢?”
陆程环顾一周,笑得十分好看:“这里早在三个月前就不是我私人所有了。”
梁亮恍然大悟,记得前些时日公司的同事是在讨论这样一责新闻。说华氏产业似有重组的迹向,那座一向被Z市人公认的销金窟似乎就是第一个改革的对象。
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对于这种生意,他其实真心不喜欢陆程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静坐半晌,陆程忽然对着梁亮笑起来,笑容里竟然有着一种狡黠的意味。
梁亮发懵,摸了摸了自己的鼻子,又把手伸到身后看看是不是早上出门被人贴了纸条。发现一切完好之后,他也笑了。
想想对面的青年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这样的笑容,恐怕才是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应该有的吧。
“梁哥,”陆程说:“你老大不小了吧。”
梁亮疑惑,不知道这人又要拿自己寻些什么乐子。两人似乎一打见面就是这样,他对这人生不起气来,不管他对自己摆出一副什么姿态。
最初的压迫,或者后来的诸多玩笑。
虽然经常在报纸新闻上看到这人,知道他在金钱上的种种成功,但恐怕只有深知根底的人才会了解,其实他过得并不开心。
所以上次的订婚宴梁亮并没有去,哪怕近来关于这人的私事传得越发离奇,他也从未问过。他总觉得这个青年和自己一样,心底的快乐,似乎都被隐藏,或者说是埋藏了。
发现自己走神,梁亮歉意的笑了下。语气开始亲切起来:“小程,你想问什么,或者说想知道什么,直接说便好。”
“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陆程索性直奔主题。
梁亮看了眼窗外。人民广场最高的那棵的大树还在茁壮成长。曾几时许,他和那个姑娘的约会地点,便是以此做为地标。
“我恐怕,不会再结婚了。”他淡淡道:“与其随便找个女人,组建一个有名无实的家庭,我宁愿活在曾经的幸福里……”
时间不知道流过多少,梁亮再次从往昔的记忆中抬起头时,面前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桌子上,静静的躺着一枚U盘。
——
昨天哭得太过用力,再次醒来,脑袋里还是晕晕乎乎的。
程夏坐直身体,确定屋中已然没人,她才起身起到卫生间里,好好的把自己洗涮了一番。
她没开热水,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精神头回来了,确实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她浑身像被抽掉了筋骨一般,颓力的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还没把现状分析清楚,空荡的房间里便传来了“咕咕”的声响,一低头,不用怀疑,是自己的肚子发出来的。
走到厨房,发现餐桌上早已有人备好了早点。伸手一摸,竟然还是热的。
管不了那么多,这人再坏,总不至于下药,程夏满满的盛了一碗粥,吃了一口,发现又糯又香,颗颗米粒都熬到松软。她一口气喝了三碗才感觉肚子里有了些底气。
吃完饭,随手把筷子一丢。心想我才不要管。可人都已经走到门口,又感觉看不过去,还是乖乖的回来把碗筷收拾了方才出门。
一路朝Z大走去。昨天说好了要给玉歌打电话,电话没打,人总是要去的。这人再有千般毛病,有再多的这样那样她看不过眼的行为,终究称得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玉歌早就收拾妥当等在宿舍,一接到程夏电话,立刻飞奔而下。
望着那个闪闪发光的物体朝自己飞来,程夏发自内心的开心起来。
“喂,喂,别搂这么紧。”程夏试图把这只发光考拉从自己身上拽下去。
玉歌抬头看她,伸手做尺比了比,然后撇着嘴怒道:“你这一年活得倒是滋润,没见半分缩水,还倒长高了。”
她哀叹一声,说这身高的差距真是越来越大了,恐怕两只恨天高也追不回来。
程夏笑得开心,捏捏她衣服上的亮片,调侃道:“你这洗剪吹的风格倒也是持久啊,多少年了,专好这一口。”
两人打打闹闹哭哭笑笑,然后又抱做一处。玉歌哭了,揪着程夏的衣襟:“橙子,我是真怕你再也不回来了。怕你给打垮了,再也不想起来了。”
两人虽说不是打小认识,但青葱年少建立起的友谊,确实是不掺一丝杂质的。
从最初入学时的相遇,到后来天天粘在一起。玉歌深知这个朋友的个性。独立自强,友爱善良。可也就是她的友爱,她的善良,才给了那些人的卑劣找了一次又一次实践的机会。
而正是因为个性足够刚强,玉歌才怕。过钢易断。这一年来,这人一走就没有半点音讯,相反的,另一个人的消息倒是想不看见都难。
她看到了,就代表别人也能看到。她很难想像那般境况的程夏,还要每日对着新闻里看这人飞黄腾达。她怕程夏受不了。
不过玉歌还真是多虑了,她不知道,这一年来,程夏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生活的磨砺之中,百公里以外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
程夏抚了抚玉歌的头顶,玉歌立即炸毛,从琼瑶路线瞬间回魂:“我警告你啊,别仗着自已高就随便占人便宜。我这脑袋可贵着呢,刚从‘名姿’花了五百大洋做的头发。”
程夏但笑不语,她喜欢看玉歌这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还能找回当初那种欢乐的感觉。
俩人打闹着找餐厅吃饭。途间玉歌几哭几笑,不得不拿出化妆盒来补了几次妆。
补着补着,她忽然脸色一变,悄悄的凑到程夏身边,小声道:“橙子,要不咱俩别出去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小心的朝后面看了看:“那两个穿黑衣服的人,你发现没有?已经跟了咱俩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