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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酒入愁肠

行至一半的时候,前方忽有一匹马儿迎面而来,聂沉抬眼一看,那马上骑士却是凌公子,只见她一袭锦衣,眼神迷离,怀中抱着个小酒坛,边喝边走,信马由缰,腰边长剑磕着马镫,扑扑作响,夕阳之下近郊之中,竟是显得说不出的萧条寂寞。

聂沉见她似是回家,闪身让在一旁。

凌公子斜眼看下来,忽然勒住马缰,一伸手将怀中酒坛递出来,道:“邓兄弟,陪我喝一口。”

聂沉看了一眼酒坛口,那里刚被她的朱唇碰过,酒水淋漓,自己一个大男人,哪好和她共饮?眼睛看着,手上便未接过。。

凌公子已有几分醺醺之意,见他脸色古怪,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聂沉道:“像你这样容颜美丽的女子,装得再像难免也会被人一眼看穿,我能看出来原是不难。”

凌公子道:“你倒是挺能哄人,不过我不喜欢。真没意思,又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可惜。”说着连连摇头,“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邓兄弟身具神力,盖能举鼎,我原本以为这必是个有气概的奇男子,却没想到原来也脱不了满腔的世俗气。”

聂沉听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说话却如此老气横秋,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让在道旁不再理她。

凌公子斜睨着眼道:“怎么,没话说了?这酒你到底喝是不喝?”

聂沉不答,忽而哈哈一笑。

凌公子道:“有什么好笑?”

聂沉伸手道:“酒来!”

凌公子微微一怔,却不递酒,道:“怎地又变了主意?我原本以为你受我一激将,越发不会喝了。”

聂沉道:“喝酒而已,又不是喝穿肠**,唯不愿也,非不敢尔!”

凌公子眉毛一挑,追问道:“为何不愿?”

聂沉不耐道:“哪有恁多为何?”

凌公子肩膀一垮,蹙眉垂头道:“今日烦闷得紧,你便陪我多两句也是好的。”

聂沉见她忽然露出小儿女姿态来,一时间倒还真有些不习惯,道:“先前我不喝,是我不想明知你是女子,却要共饮一坛酒暗暗占你便宜。现在愿意喝,是我见你似将世俗事看得极低,值得共谋一醉,唯此而已。”

凌公子蓦地抬头,眼中光彩盈盈,道:“原来你却是不想自己被自己瞧得小了,接着!”说话间忽地将酒坛往前一推,自上而下向聂沉飞来。

聂沉手腕一抖,轻易化去来势,跟着横掌一捞,将那酒坛托在掌中。

凌公子拍掌喝彩道:“好俊的功夫!”

聂沉仰头喝了一口酒,但觉此酒绵软醇厚,也是喝一声彩:“好酒……”话没说完,喉中忽有一条火线直窜了上来,又道,“好烈的酒!”一语甫毕,那火线忽地四散开来,化作无尽余味,绵绵不绝,不由脱口问道,“这是什么酒?”

凌公子笑道:“酒名断肠,愁断肠。”

聂沉于心下慢慢回味,暗想那酒刚入喉时温柔款款,似是愁情才起心头,喉中一转时,又变得辛辣热烈,如愁绪直塞胸臆,到得最后,忽然四下分散,只余无穷余味,当真像极了愁苦渐深,直叫人肝肠寸断,摇头赞道:“好酒,好名字!”

凌公子道:“邓兄弟似乎也是爱酒之人?”

聂沉道:“算不上爱酒之人,只能说是好酒之人。”

凌公子道:“这两者似乎并无区别吧?”

聂沉对着酒坛又喝一口,道:“好酒之人是为瘾君子,酒到杯干,管它是好是坏。爱酒之人是为酒中君子,酒置于前,必先赏评一番,酒入口中,再是品评一番,酒落腹中,难免思及酿造历史,各种前事,推古置今,喟然慨叹,合心意者闻香即醉,不合心意者沾唇即罢。两字之分,一个在于解瘾,一个在于品味,区别可谓大了去了。”

凌公子道:“喝酒哪来恁多麻烦?我看还是做那瘾君子最合心意!”

聂沉笑笑,把酒递还给她,道:“天色不早,凌公子快些回去吧。”

凌公子却是意犹未尽,从马上翻身下来,道:“现下还不想回去。我知道一个喝酒的好去处,咱们去那里喝。”

聂沉忙道:“我家里还有老娘等着照料,不能在外耽搁。”

凌公子拉住了他,道:“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小爷看得上眼的,哪能这么容易放你走?喝酒去,今日不醉不归,哪个临阵脱逃,小爷瞧不起他!”

聂沉见她拉着自己,却是连马儿也不要了,暗暗道了声“败家孩子”,伸手给她牵了马,同往城外走去。

凌公子边喝边走,还没到得地头,她已经将那一小坛酒喝得涓滴不剩,聂沉看得暗暗乍舌,那酒最少有一斤,就算被自己喝了两口,再洒了一些,喝进她肚里的也该有半斤,想不到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酒量却如此之好。

不一刻到了城外的两层酒楼,那酒楼临河而建,背后倚着半座孤山,山水相逢,风景甚是清幽。

二人上得楼,凌公子叫了酒菜,便把那店小赶到楼下,言说不许再带其他客人上来。

聂沉斟上酒,只一闻便知是方才喝过的愁断肠,心想原来这酒却是出自城外这家不甚起眼的小酒楼,临窗远望,但见晚阳夕照里,小河上波澜不兴,河岸冬树枯枝如剑,春节虽过,枝头却还未蕴出嫩芽,近处孤山崖石嶙峋,更增萧瑟,口中道:“此地老板却是一位雅士,酿得如此好酒,觅得如此好风景,难得。”

凌公子道:“那人以武入道,原本就是一位奇人,可惜我来来去去好多回,却从未见过他一次。”

聂沉道:“哦?以武入道,那必是难得紧了。”

凌公子摆手道:“今日不说这些,只喝酒。来,干了。”

“干了。”

凌公子喝了一杯酒,方才的酒劲上涌,打了个酒嗝。

聂沉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容易醉。”

凌公子道:“你怎知我在发愁?我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聂沉笑笑,道:“人在不喝酒的时候,还能遮掩一些情绪,可是一端上酒杯,那可就什么都瞒不住啦,喜怒哀乐愁,一看便知。”

凌公子微微一怔,道:“有意思。那你说我有什么好发愁的?”

聂沉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姑且猜猜。”

聂沉笑道:“你不想这么早回去,可是怕府里那位姓殷的少爷还没走?”

凌公子脸上一红,怒道:“小爷天不怕地不怕,怎会怕他?笑死我了。”

聂沉不置可否,为她斟上酒。

凌公子忽地肩膀往下一垮,好不容易蕴酿出来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苦着脸道:“小爷不是怕他,却是有些怵他,他奶奶的,那小白脸一副娇滴滴的娘们样子,小爷一见就觉倒胃口,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饭。”

聂沉暗暗好笑,心道:“这可不正是一对绝配?一个女子偏作雄纠纠的武夫横样,一个男子又正好娇滴滴地温婉可人,你们两个若不能凑成一对,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凌公子又灌了一杯酒,怔怔般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人问计:“那人三天两头往我家跑,跟个乌头苍蝇一般嗡嗡嗡惹人厌,你却帮我想想,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他赶跑?最好是永远别来,一劳永逸。”

聂沉听她流露心声,笑道:“一劳永逸么,那便一剑宰了。”

凌公子浑身一激灵,一拍桌子道:“这个法子好!”随即疑道:“你说笑的吧?”

聂沉见她憨态可揖的样子,知她已然醉了八成,道:“自然是说笑的,哪能动不动说宰人便宰人?我只是个过路客,对你们家的事情一无所知,不好随意发表意见,此题在我这里无解,你却是问错人了。”

凌公子伏在桌上,手中把玩着酒杯,道:“若真这么好解决,我早让那姓殷的滚回弄香城去了,怎会一听说他要来,便立时逃之夭夭?不说了,喝酒,喝酒,待小爷练成了本事,十个姓殷的也不放在眼里,他若再敢烦我,看我不老大耳括子扇他!”

二人对饮,此后再无多话。

不一刻一壶酒见底,凌公子连呼上酒,聂沉正要劝上两句,却听楼下那店小二的声音道:“这位公子爷,楼上已被客人包下,楼下尚有雅座,您若不嫌弃,小的给你找个临窗的位置吧。”

只听一个儒雅男声道:“我在弄香城时常听人说道,乱松岗主人品性高洁,却什么时候也学那些城里酒家的招数,为区区包层银钱折腰了?”

那店小二解释道:“公子爷有所不知,我家东翁从来不过问酒楼的事情,问愁阁地处偏僻,靠的就是老主顾光顾,楼上的公子常来鄙店,为人又着实豪爽,小人不便拂了他的兴致,这才为他独辟一层。”

凌公子听到这里,撇了撇嘴小声道:“姓殷的找过来啦,阴魂不散,真他娘的晦气!”

聂沉听得一呆,暗道说曹操,曹操到,那人竟能找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倒也真有些手段,不过听那人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有扭扭捏捏的脂粉气,怎么在她嘴里,就成了娇滴滴的娘们样子?

只听那殷少爷道:“我要找的就是楼上那位,你且让开罢。”说着迳自往楼上而来,那店小二拦之不住,不停地在旁劝解。

凌公子道:“到你出面的时候了。”

聂沉又是一呆,道:“你说什么?”

凌公子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你家小东主想找个清静地方喝酒,不欲受人打扰,这时候有个不三不四的人要闯将上来,可不正该你出面阻止?”

聂沉呵呵一笑,这才把自己代入打工仔的角色中来,摇头站起,从楼梯口下去拦在中腰,只见一个宽服缓带的青年正自上楼,后面还跟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下人,再后面就是那店小二。

那青年手中拿个折扇,一副潇洒模样,脸盘生得周正,鹰鼻薄唇,神情间却有些阴鸷,显得那双丹凤眼中若有冷意。

聂沉伸手一拦,道:“鄙家公子酒意正酣,还不到就走的时候,诸位请回吧。”

那殷少爷见他服色寒碜,料必是个跑腿的低等下人,将折扇在掩在鼻子上,冷冷道:“你连楼上那位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装什么拦路金刚?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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